105# 對症 “看看林荊璞,便該知道與敵同謀的下場!”

轉眼便到了立秋。

鄴京患病之人日益減少, 魏繹近來有重開廷試的打算。反觀三郡人心惶惶,謠言肆漫,內宮與軍中每日都有新發病之人,而林珙已病了半月余, 仍不見好轉, 也不見病情更重, 只是一日日拖著。

禦醫每日會診後,必將前往太後殿內細稟。

姜熹的鳳椅擺放在錦屏帷帳內, 前來請安的吳娉婷一同坐在裏頭。宮人們皆蒙著厚重的面紗, 低目屏息。

禦醫們沾了病氣,不得入殿,跪在殿外答話。

“回太後的話, 今日皇上的肺咳之症已有所緩解,可臨近傍夜時又燒了起來,下了兩副藥仍不見消退。臣等無能,皇上現今是喝得下藥, 卻難以進食,照此下去再拖延上幾日,臣下們便是找出了對症之藥,恐怕皇上的身子空耗, 也熬不住啊。”

說話的人是梁復安,已近古稀之年,是大殷禦醫所的元老,德高望重。八年前鄴京被攻破,他跟同伍修賢從鄴京來到三郡, 多年來都在為林荊璞打理身子,新帝登基後, 他便負責起林珙的用藥。

姜熹不慌不忙,擡眸道:“梁禦醫要是有了主意,但說無妨。”

梁復安蒼白的面色凝重,稍加思忖,還是沉肩道:“太後,此次疫病先盛行於鄴京,鄴京病患上千人,尚能醫治,想來他們是得到了良方。臣一生庸碌,全憑借年歲較長得皇上太後信任,任禦醫所所長一職, 可想來畢生所學醫術比不得鄴京良醫,實在有愧。故而臣鬥膽,想請太後修書於啟朝——”

姜熹聽言,眼底掠過一道寒光,霍然冷笑道:“朝堂大事,豈可兒戲!皇上尚在病榻中,哀家未治你的罪,怎還有膽子來提這等霍亂朝綱的荒唐事?”

她音容平緩,可在這大殿高位的陪襯下,難免讓人不寒而栗。兩旁宮人齊刷刷跪下來,請求她息怒。

哪知唯獨梁復安益發無畏,磕頭疾呼:“臣醫術不精,死有余辜!可江山社稷,也當以皇上龍體為重!如今大殷皇嗣凋零,望太後三思呐!”

他身後的數十名禦醫也貼地而跪,齊聲長呼:“太後三思——”

梁復安醫術平平,林荊璞經他調理,身子也不見變得有多好,可他的德行人品向來服眾,禦醫所有他坐鎮,自是擰成一股繩。

“太後三思!”

“太後三思啊!”

不多久,梁復安額前已磕出了鮮血。

姜熹沒讓人去扶他,冷漠地看了一會兒。

直至梁復安磕不動,一頭栽下,似要暈厥過去,姜熹才嘆氣道:“梁禦醫又何苦逼哀家?卿等有所不知,珙兒前年生了場大病,哀家當時帶著他四處流亡,未得及時醫治,不想從那次起便落下了病根子,生了病總不見好。此次病情反復,也未必全是你們的錯,哀家也從未責怪禦醫所。要真能為珙兒好,莫說是修書,哀家跋涉千裏,親自跪到那啟朝皇帝的面前求又有何妨?怕只怕啟朝皇帝沒那麽好心腸,何況便是求來了藥方,珙兒的身子也未必就能見好。”

“三郡疫病要是遏制不住,遲早會危及臨州與允州的百姓……啟朝定不會坐視不理,如若、如若此時我們肯先向他們交好,說不定就能先一步緩住情勢!皇上如今危在旦夕,必得先忍一時之氣啊太後!”梁復安斜身喘氣,言辭激切。

姜熹仍是蹙眉不耐。

吳娉婷見狀,拈起帕子,矯作附語:“母後,梁禦醫說的也不無道理,面子再要緊,總歸還是皇上的性命要緊呀。”

姜熹斜了她一眼:“皇上病重,哀家代掌傳國玉璽,忙於前朝事宜,無暇親自在病榻旁照看。皇後若是心系皇上安危,念著夫妻情深,便該替哀家多去看望看望皇上,怎麽見你還不如柳太傅去的勤快。”

吳娉婷一時面紅耳赤,小聲嘀咕:“皇上這病,是見不得人的,臣妾才……”

姜熹訓完吳娉婷,心中又悶了一肚子火,擺手道:“珙兒的身子哀家清楚,此事,須得從長計議。諸位愛卿辛苦了一日,就不必再跪著了,先退下吧。”

“太後!”梁復安胸中強撐著一口氣,跪著上前了兩步,高聲勸諫:“皇上的病拖不得!且不說皇上是從太後腹中掉落下來的親骨肉,大殷亡而不絕,能殘喘至今日,靠的正是皇嗣!”

“皇嗣背後都是人命!”姜熹厲聲而喝,面上美貌變得刻薄起來:“並非是哀家不想救皇上,哀家比任何人都想保皇上平安無恙,可若是唯一的辦法向啟朝低頭,壞了復國大業,那麽皇嗣的命便也成了一文不值的賤命!”

誰都沒料到梁復安這口氣長得很,竟撐得他筆直站了起來,朝著姜熹步履趔趄,振臂痛罵:“復國復國,戕害皇叔,圍殺忠臣,如今又枉顧帝命,你復的又是哪國!?”

“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