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太子 見詔猶如見天子。

新造的百余艘新艦已到達落銀潭, 這種艦可載百人,艦上的護甲乃厚銅所制,堅不可摧。啟軍士氣振奮,只待主帥發號施令, 援軍一到, 便可渡江橫掃三郡。

南方春已暖, 魏繹的鐵鎧之下只有兩件單衣,他新得了封家書, 迎風站在甲板上細讀。

紙短情長, 魏繹的指尖尚有溫熱,對曹問青稱喜道:“阿璞計成,八萬賀蘭軍已入涼州境, 不日便可支援允州!”

八萬人馬不算多,但大啟南殷交戰已近半年,兩軍都甚是疲乏,只需這一個砝碼就足以壓倒另一方。

曹問青平靜地望向水面:“看來只要賀蘭將軍能順利到達允州, 勝局便能定下了。”

浪潮高漲,甲板上的燈火忽明忽暗。

魏繹聽言卻眉頭微蹙,想到了什麽,隨即快步掀簾進艙, 翻找起這幾日送至行在的所有密報。他親自在書案上翻找了一通,似是並未找到他想尋見的東西。

“皇上是要找什麽?”

“三郡近日並無新的密報送來。”魏繹單手撐腰起身。

曹問青也皺起眉。

“柳佑若回到三郡,不可能這般風平浪靜,潛伏在三郡的探子必有回報。”魏繹聲音發沉:“而如今賀蘭鈞已歸降大啟,你說他還留在北境作甚麽?”

曹問青沉吟良久, 不敢細思。

柳佑沒能在林荊璞之前拉攏賀蘭鈞為南殷所用,眼見敵軍勢大, 他必狗急跳墻,且此人行事不擇手段,不可不防。眼下賀蘭鈞已經撤離天|行關,北境和中原之間本就少了一道屏障。如若他趁機勸說北境王發兵攻打涼州北部一帶,進而南下吞噬鄴京。到那時大啟腹背受敵,便會顧此失彼,留在鄴京護衛的策林軍統共只有六萬,哪怕加上各州府兵集結,只怕還不能夠擊退北境軍。

這樣一來,他們又輕易陷入了死局。

曹問青回過神來,心中也頗為煩憂,端詳魏繹的神色,只好說:“二爺還留在涼州,想必也是預料到了會有後患,所以未急著回京。臣想,憑二爺的機智謀斷,必能化險為夷。”

“北境一向對中原虎視眈眈,野心甚大;柳佑巧舌如簧,勸說阿哲布趁北方軍力空虛之時偷襲大啟,也未嘗不會成功,指不定阿哲布已經在挑選集結人馬了。”

魏繹坐了下來,言語間似已無過多的擔憂,說:“無須阿璞再費心,朕已有一絕妙之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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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裏又起風了,林荊璞站在窗前,握拳輕聲咳嗽。

賈滿走來,行禮道:“二爺,賀蘭軍已離了涼州界,沿著綏州,往允州去了。您說他們這麽急著去允州……也不知福禍。”

“允州亟需兵馬,攻打三郡不能再拖,自是好事。”林荊璞聲線極平淡,將心思藏得從容不迫。

賈滿垂頭嘆了一口長氣:“可這兩日北境已有異動,據說北境王已傳喚了各部落的兵馬,屯備糧草,只怕賀蘭軍一撤,如若北境此時攻打涼州,屆時涼州危矣!朝廷的軍力此時都在南端,援兵也撥不了多少,下官是想,賀蘭軍要是走得沒那麽快,興許還能護城幾日——”

林荊璞回身,溫聲說:“涼州在大啟最北,大人與北境打得交道最多,以大人所見,阿哲布此人何如?”

賈滿一怔,想了想道:“阿哲布尚且年輕,可卻是近幾代北境王中最為穩重的,頗好學習儒術,北境若是沒有他當時的決斷,只怕五六年前各部落便各自稱王,四分五裂了。”

“好不容易才統一平穩的北境,阿哲布應當知道此時攻打大啟,是時候,也不是時候。”林荊璞說。

賈滿:“二爺此話怎講?”

“柳佑說服阿哲布攻打北境,無非是行縱橫家之術,趁著大啟北部軍力空虛,可以行趁火打劫之事;奈何攻涼州容易,攻到鄴京豈是易事,阿哲布必須防備南下的部隊隨時北返,到那時,大啟已沒有後顧之憂,大可全力攻打北境,那麽,他好不容易才得來的和平便會被打破。”林荊璞擡手抿了口茶,又說:“這對北境來說,是樁極冒險的事。不然何須柳佑說動,北境若有實力與底氣,大可直接攻啟。”

賈滿思索了一番他的話,尋出個破綻:“好鬥是北境人的天性,二爺又怎確保,阿哲布不會冒這個險呢?”

林荊璞:“只需給北境一個無法抗拒的好處,阿哲布力求穩妥,自然就不會再冒險進攻。”

賈滿欲再問,只見不遠處沈懸帶著一名禦前侍監前來,那侍監行拜後,便向林荊璞呈遞了一封詔書。

這是天子詔書,見詔猶如見天子。旁人見了,皆一一跪下,屏息不敢言。唯獨林荊璞沒跪,不緊不慢地翻開,閱過上面的字句,思忖了片刻,謹慎地問那名侍監:“這詔書可只此一份?”

侍監笑答:“回二爺的話,皇上親筆擬了兩份一模一樣的,李公公攜另一份往鄴京去了,想來此時早已百官都已領受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