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你換了幾站,我一直流浪

真正的放不下到底是什麽呢?

不是一直一直記得那個人,痛苦得要死要活;而是明明什麽都忘記了,活得若無其事,但忽然在很久以後的夢裏,也能很清晰地記得他的臉,走過的長街,吃過的麻辣燙,像塵封的老電影快速倒帶,連細枝末節都那麽清晰。

林梔藍說,她要寫的就是這樣一本書,關於她的少年從前。那些突如其來的回憶,像洪流一樣湧來,讓人應接不暇,寫出來才痛快。

痛快,但也痛苦。

要生生重演一遍年少的時光,仔細回憶起那個人的眉眼,那些青澀而迷茫的思緒,把整個人抽絲剝繭地扔回過去,好像時光從未走遠。

而事實上,大家都不再天真了。哪怕再相逢,連街道都不再是舊時的模樣了,更何況我們。

我是陪著她一起寫書的,兩個人拼字,寫完一段就發給對方看。但有時候她的進度總是比我慢,發給我一段文字後就消失了,好半天才上線,特不好意思地告訴我,她剛才躲一邊哭去了。

隨著那些零散的片段慢慢拼湊成一個完整的故事,我看到最後,也特別不爭氣地在電腦這頭難受得直想哭。

在這個故事裏,我看到了那個小小的固執的她,也看到了相似的自己。

特別小但不懂如何去喜歡的時候,偏偏都會遇上一個很喜歡很喜歡的人吧。但我們總是那麽倔強和固執,不敢坦白,覺得沉默地陪在他身邊就好了,還生怕被察覺出異樣的心思,於是更加高傲。

自尊常常把人拖著,把愛都走曲折。我就是那樣慘烈而無望地喜歡過一個人,無疾而終,自編自導了多年的獨角戲。

在許多年後,少年長大了,我們偶然相遇,他有了女朋友,而我有了別的喜歡的人。我們聊到深夜,就只是以老朋友的身份講講彼此的故事。

他告訴我,我曾經是他第一個喜歡過的人。但他的初戀並不是我,因為我們從來沒真正在一起過。

我聽到他講一個又一個經歷過的女孩,聽他為她曾抽煙抽到吐,聽他為她在黑暗的樓道裏掉眼淚,內心深處仿佛聽到有人在哭……是那個年少的自己,在輕輕地哭。

很想抱抱他,很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但此時此刻,只能故作若無其事地說,你也算感情豐富了。

他也調侃著回道:是啊,我已經不再是那個陪你熬夜打遊戲的人了。

但我會記得他的,我說。

他輕輕地笑起來,眼睛顫動,從前像女孩子一樣濃密的睫毛已經不見了。可分明又還是那個人。

他反過來問我的感情,我抿起嘴唇,讓我如何開口呢……我的故事和你截然不同,沒有大批的人路過,那些純白的時光裏,我所有的張望都是你。

但我沒有林梔藍的勇氣,去把自己掏空,去赤誠地寫下當年的點點滴滴。好在看到她的書,仿佛就是看到當年的自己,依然可以感同身受地痛哭流涕,依然可以緬懷我們共同的青春記憶。

我們的身上都藏著一個倔強的姑娘,我們都曾錯過誰,到現在卻都還念念不忘。而這個故事,就是有關於此。

書故夢

於北京

2014年10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