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青承山外狂風烈烈, 玉折淵手持何辜劈向鎖山大陣,如同一只瀕臨瘋狂的白色飛鳥。

一個多月前那場籌謀已久的復仇中,因芥子飛出被毀的意外,他被殷長離看破空門猛烈回擊, 從“勝券在握“變成“慘勝”, 差點給殷長離陪葬。

整整一個多月, 他被段汐鎖在石窟中臥床治療,幾乎變成一具行屍走肉。

他用搜魂術將三界翻個遍兒, 沒有搜到聞嶽哪怕一絲殘魂。

玉折淵終於來到了青承山——這個他無法探及不願開啟, 卻承載著最後——絲希望的地方。

他已接近走火入魔。

心臟痙攣一般跳動,每一下都泛起淩遲般的疼痛,將鮮血送入喉嚨, 泛起濃重的鐵銹味。

玉折淵雙目赤紅,將全身靈力灌入長劍,幾乎孤注一擲般盯著逐漸開啟的陣心。

他想起段汐的話:“重傷在身便動用魂術,你不要命了麽?”

玉折淵握緊劍柄。

或許這就是他欺騙聞嶽、困住謝殊的代價。

最好的情況是, 他被謝殊將了一軍,那他也認了,只能咬碎牙齒和血吞。

只要能讓他見到聞嶽……只要聞嶽還活著……

透明的結界被重新打開,玉折淵以身化劍, 朝青承山祖祠刺去!

聞嶽躺在被窩裏,雙眼緊閉,呼吸均勻,正在兢兢業業地裝睡。

按照他與謝殊的推測,倘若玉折淵來到青承山, 第一件事應當是確認聞嶽在不在,在哪兒, 可能采取過激行為,甚至再次綁走聞嶽。

與其與玉折淵硬碰硬,不如采用“緩兵之計”,對他懷柔。

聞嶽決定咬牙扮演“魔尊”,先誆玉折淵答應他一點事兒再說。

他閉著眼睛,思緒千回百轉,只能聽見窗外風聲忽然變大,發出嗚嗚的長嘯。

有什麽破門而入,裹挾涼風與寒意,劃過他的面頰,又消散無蹤。

聞嶽睫毛一顫,藏在被中的手指曲起,捏緊被單。

沒有腳步聲,沒有說話聲,整個屋子安靜地詭異,讓聞嶽一時有些迷惑——玉折淵真的來了麽?

下一刻,微風掠過耳畔,一只冰涼的手落在他的脖頸上。

聞嶽被迫感受到了自己的脈搏,還有那只越收越緊、溫度不似活人的手。

他倏地睜開眼睛。

此時正是子夜,房間裏沒有點燈,唯有月光透過窗格與敞開的門扉灑進來,像是鋪了一地冰冷的湖水。

兩人猝然對視,玉折淵的手終於不再收緊,卻也沒有放開,繼續貼著聞嶽,一動不動。

他的脊背挺直而孤拔,背對月光,整個人的面容模糊在陰影裏,像是一尊憑空出現的玉雕。

沒有呼吸,不會動作,只會垂著眼睫,低頭凝視聞嶽。

落下一線銀色的珠光。

聞嶽:???

聞嶽:!!!

玉折淵哭了?!

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果然道侶逝去對仙君打擊過大,見到一個替身都悲從中來,忍不住潸然淚下。

聞嶽莫名有點心酸,畢竟他是一個共情能力很強的人。

但他心裏清楚,造成這一切的不是他,他不可能因為同情搭上自己。

聞嶽定了定神,回給玉折淵一個安撫的眼神,柔聲道:“你來了。”

大概是沒想到聞嶽會用這樣的語氣和神情同他說話,玉折淵一愣,側過臉,半邊面容暴露的月光下。

聞嶽呼吸一窒。

艹!

他感覺自己的靈魂被玉折淵的美貌狠狠擊中,一時間直接呆了,甚至忘記自己身在何方。

這就是傳說中的美貌攻擊?!

那玉折淵的美貌簡直可以殺人!

聞嶽就那麽愣愣地看著玉折淵,目光著了魔似的快速流連過玉折淵的眉眼、鼻梁、嘴唇、喉結,最後跳回眼睛,停留在那道尚未幹涸的淚痕上。

聞嶽:冷靜。冷靜。冷靜!!!

這個人雖然長得好看,但是囚禁過他,逼他成親,還差點強迫他圓房!

所作所為令人發指,和現在這副我見猶憐的模樣乃是天淵之別。

“……”

莫名其妙地,聞嶽感覺頭有點痛,心臟也有點疼,像是被一根細小的針紮了一下。

他忍不住想,自己上次被玉折淵關起來是初次見面,倒是沒有發現玉折淵長得這麽好看。

為什麽呢?是因為被嚇到了?還是什麽別的原因?

聞嶽想不明白,幹脆不想了。反正這美貌與他無關,動搖不了他逃離的決心。

“美人落淚”這種攻擊,他要盡快免疫才好。

聞嶽寒暄完,玉折淵並沒有回應。

他的喉結輕微地動了一下,面容依舊冷淡,眼尾飛紅泛著水色,配上蒼白的嘴唇,活脫脫讓聞嶽產生一股罪惡感。

聞嶽壓抑住心中翻湧的各種感覺,直視玉折淵的眼睛,繼續道:“別傷心,我在這兒。”

“我知道仙君會來,也一直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