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 他更放不下的是你。

司徒熠像一只趾高氣揚的小孔雀, 紫色衣擺一撩,就要率先踏出門檻。

“等等!”

卻被洛羽叫住。

司徒熠回頭,正要開口,卻發現洛羽錯開他的目光, 泛紅的眼睛落在聞嶽身上:“還請先生留步。”

自從被師尊敲打, 洛羽不敢再稱呼聞嶽為“魔尊”, 更不能直呼其名,只好先喚其為先生。

聞嶽愣了一下, 才反應過來洛羽在叫自己:“……什麽事?”

洛羽咬了咬牙關, 神色復雜:“我有一張符箓給先生,可以隨時聯系到段汐姑娘。”

“此事絕非師尊授意,而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洛羽道, “方才我與師尊確認其意,他道對自己用了吐真丹,與您談及了許多過往。”

“可我總覺得,其中許多細節, 您若不問,師尊便不會對您講。”

“可我心疼他,希望您知道全貌。”

洛羽從袖中掏出一張黑色符紙,面對聞嶽鄭重行一晚輩禮:“這是我的私心, 還請您收下。”

聞嶽:“……”

聞嶽也被弄得心情復雜。

整件事情明了之後,他便明白了洛羽這小子的態度——從第一面起,他便瞧不起他,甚至暗中使了不少絆子,是個驕傲自負, 滿心復仇,善於利用偽裝的“白切黑”。

真實性格比原著“女主”還要惡劣的多。

可不論原著中的描寫還是聞嶽所見, 洛羽對玉折淵向來敬仰,玉折淵大約是他唯一重視的人。

洛羽不會害他。

聞嶽不知師徒倆私下進行過怎樣的交談,也不知洛羽這舉動背後真實的想法。

也許只是純粹想要幫一幫自己師尊,在心裏深處依舊看不起他,甚至埋怨他,無法理解玉折淵與聞嶽的所作所為……

聞嶽在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這些他都無所謂,偏偏洛羽的舉動戳中了他心中埋藏至深的疑惑——他不僅想讓玉折淵親口承認,還想從旁人那裏了解,玉折淵假死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什麽。

聞嶽立在原地,默然片刻,終究還是伸出手,接過了那張符箓。

“好,我收下。”他道,“你先去照顧仙君吧。。”

聞嶽下了逐客令,洛羽脊背一僵,目光重新落到司徒熠臉上。

司徒熠有三座大山撐腰,膽子比之前大上許多,連躲都不躲了,坦蕩蕩地直視洛羽,揮了揮手,做出個拜拜的動作。

“……”洛羽黑著臉離開了小木屋。

見青色背影消失在視野中,司徒熠松了一口氣,轉身問聞嶽:“師尊,我們什麽時候回青承山?”

聞嶽微微垂頭,手指捏住符箓一角,輕輕摩挲了一下。

“現在就走……”

“師兄若想見段姑娘,我們就先去拜訪她。”謝殊忽然打斷聞嶽的話。

他一直站在旁邊,目睹聞嶽的反應,似乎能感知到聞嶽糾結而翻湧的思緒。

想要離開,卻仿佛被幾根看不見的絲線纏住,無法完全果斷,徹底斷舍離。

包括這張符,何嘗不是他與玉折淵之間的羈絆?

堵不如疏,他總是要弄清楚的,只是時間早晚罷了。

“想去就去吧。”謝殊再次道,“我們陪你。”

他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睛。

聞嶽三人找到段汐時,她正在人界一處小山村中,幫一個被野狼咬傷小腿的村民消毒包紮。

除了手上的病人,簡陋的棚屋外還排著隊,有發了高燒、面黃肌瘦的小孩,挺著大肚子的孕婦,也有受外傷的年輕人,顫顫巍巍杵著竹枝做成的簡易拐杖的老人。

每個人神色不一,眼神卻充滿希望地看向段汐——都說這位醫修有“妙手回春”之術,他們能遇上這樣免費治病不求回報的神醫,簡直是上天眷顧。

三人沒有出聲,默默站到隊伍最後方,排起隊來。

直到夕陽西下,段汐才徹底收工。

青色藥簍安靜地躺在墻角,整間屋子裏彌漫著藥汁的苦味與淡淡的血腥氣。年輕的醫修一身白衣,面容素白而無一絲波瀾,見到聞嶽、謝殊與司徒熠,毫不意外地點點頭,用清水沖掉手上殘留的血跡與藥沫,道:“久等了。”

聞嶽與謝殊回禮:“是我們叨擾段姑娘。”

段汐將他們引入屋內,把木桌上新鮮采來的草藥撥到一邊,掏出幹凈的茶杯,滿上四杯苦丁茶。

苦澀的清香伴隨熱氣蔓延開,段汐看向聞嶽,目光洞悉而平靜:“聞兄可是為仙君而來?”

聞嶽頓了頓,頷首:“我想借姑娘一點時間,問幾個問題。”

段汐不置可否。

一片靜默中,聞嶽想了想,先問出自己最在意也最困惑的:“敢問段姑娘,仙君是如何‘死而復生’的?”

“是一種失傳已久的秘術,你可以理解為剝離魂魄,重塑軀殼。”段汐伸手,蔥白的手指捏住杯蓋,抹了抹杯沿,再擡首時,目光似有憐憫,“當初我只有不到三成把握,一旦不成,仙君便會魂飛魄散。何況他出了一點意外,幾乎算‘必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