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顧絨做夢夢到他死了。

他死在了去醫院的路上,一個花盆從天而降,砸在了前往公交車站台的他的脖頸上 ,一擊斃命,腦袋直接搬家,在地上滾了三轉才停。

意識消失的刹那,顧絨也從噩夢中醒來,他劇烈地喘著粗氣從床上驚坐起來,額角的碎發盡數被冷汗打濕,耳朵也嗡嗡地鳴叫個不停。顧絨忍不住擡起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耳朵,一是為了緩解耳鳴,二是為了證實自己果然還活著,並不是死後的夢境。

他床對面正在套衣服的男生聽見顧絨的動靜,從T恤領口探出腦袋,語帶關心地問:“二絨你咋了?做噩夢了頭痛嗎?”

“梁少。”站在男生身邊戴著金絲邊框眼鏡的男生聞言趕緊拐了他一肘子,壓低聲音急急提醒他,“別叫顧絨二絨啊,顧絨他聽了會不高興的。”

“哦哦哦!”梁少聽了李銘學的話後睜大眼睛,抓了兩把頭發尷尬地笑著給顧絨道歉,“顧絨不好意思啊,我又給忘了。”

二絨是顧絨小名之一,顧絨從小就覺得這個名字軟過頭了,跟女生的名字一樣,所以不太喜歡聽到別人這麽喊他,偏偏剛來學校的時候,他媽媽趁他去買水的途中抓著三個室友仔細給他們交代了他名字是絨是毛絨絨的絨,小名又是什麽,千萬不要叫錯,也別寫錯。

於是室友們都有點故意逗他玩似的愛叫他小名,顧絨為此生過幾次氣,前段時間還差點跟他們大吵一架,他們才不得改口,但是積習難改,一時半會改不過來,還是常常嘴瓢。

李銘學見顧絨冷汗涔涔臉色煞白,就問他道:“顧絨你沒事吧?你臉色看上去很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梁少也感覺顧絨的臉色很難看,附和著李銘學的話說:“今天早上只有十點半的一節大課,要不然顧絨你就在宿舍休息吧,點名的話我們再叫你。”

顧絨還沒從被花盆砸掉腦袋的驚悸中解脫出來,提不起精神回應室友的疑問,只是揉了揉眼睛,自言自語小聲念著:“……我要去改名。”

李銘學和梁少習慣了顧絨的自言自語,因為顧絨性子就這樣,話很少,更不愛笑,經常你喊了他的名字他只是一言不發的瞅著人不說話,如果你不先開口,那就別想等到顧絨出聲。

就在這時,宿舍的門忽然被推開了,外面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只穿著件黑色的背心,正脖頸上搭著的白毛巾擦汗,健碩的胳膊因為擡手的動作而繃出緊實的肌肉線條。

他擡頭看了一眼還坐在上鋪穿著睡衣的顧絨,就戲謔笑道:“唷,都幾點了,絨絨怎麽還在床上躺著啊?”

男人的長相其實是偏冷漠的那一掛,高鼻深目,薄唇劍眉,不笑時就給人一種生人勿近的威懾,再加上他這實打實練出來的身材,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顧絨不想和他吵架,但耐不住這人說的話欠罵,於是顧絨瞪了男人一眼,漂亮的菱唇一張,開始和室友進行“友好”交流:“叫尼瑪叫。”

男人被他罵了也不生氣,走到顧絨的桌子面前,作為報復從他放在桌上的零食框裏“偷”了包蘇打餅幹就開始吃,含糊不清道:“剛練完一百個俯臥撐累死了,絨絨,我吃你一包餅幹啊。”

絨絨,就是顧絨的另外一個小名。

比起二絨,顧絨更加聽不得別人喊他絨絨。

所以宿舍裏李銘學和梁少喊顧絨二絨時他還能忍忍不生氣,但沈秋戟就像是故意和他對著幹似的——不,顧絨覺得沈秋戟就是在和他對著幹,每天都喊他“絨絨”。

因此整個419宿舍顧絨就只會和沈秋戟吵架,兩人還是鄰床,可以頭對頭睡覺那種,真是完美的死對頭。

李銘學本來都要和梁少出門了,結果見沈秋戟才晨練回來就有又要和顧絨吵起來的趨勢,連忙去勸架,小聲對沈秋戟說:“沈哥,你別在叫‘絨絨’了,二絨他今天身體不舒服,你別氣他。”

沈秋戟看向李銘學,挑眉道:“李銘學,你也叫他二絨了。”

李銘學:“……”

沈秋戟笑死了,當著李銘學和顧絨的面把背心一脫就往浴室走去。

李銘學深吸一口氣,擡頭和床鋪上的顧絨道歉:“抱歉,顧絨我不是故意的,叫習慣有點改不了口……”

有沈秋戟在顧絨哪裏還會有空生李銘學的氣?

他從上鋪慢慢爬下來,從抽屜裏翻出自己的請假條遞給李銘學,拜托他和梁少幫自己和大課老師說一下。

等梁少和李銘學出門後,顧絨就再也撐不住,趕緊扶住旁邊的椅子才能不倒下,直嘶氣緩解屁股的疼痛——他的左半邊屁股很痛。

目前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但是疼得他受不住,所以他才請了假準備去醫院。

沈秋戟還在洗澡,顧絨懶得見他,去洗漱台漱了口洗完臉後就換了衣服準備出門,跑出宿舍樓後顧絨就從褲兜裏掏出自己的身份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