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二絨你咋了?做噩夢了頭痛嗎?”

顧絨坐在上鋪,面無表情地望著底下梁少第三次說出這句關心他的話。

然後又看著李銘學給他一拐肘,讓他閉嘴別叫他“二絨”,梁少和他道歉,沈秋戟進屋和他擡杠,又偷吃他的蘇打餅幹……這一切的一切,他已經是第三次經歷了!

顧絨一言不發,沒有和宿舍內任何人說話,重新躺下把被子拉至頭頂將自己整個人罩住,似乎只有待在這溫暖柔軟的被窩裏,才能給予他一些安全感。

然而顧絨還是怕得渾身都在打顫,他此刻的身體沒有任何傷口,顧絨也不覺得疼痛,可那種被人活生生捅死的痛楚卻似乎依然存在——可顧絨也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經歷這些事,他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這一天,反復死亡又重生,就像打遊戲讀取存档回到起點一樣。

打遊戲尚且能夠尋找到通關的方法,但他生活在現實世界中,而不是遊戲裏。

“顧絨他好像真的生病了……”

“我們等會幫他和大課老師請個假吧,沈哥你上午沒課吧?”

“沒課,顧絨我留在宿舍看著就行,你們去上課吧。”

“好,你可別再喊他小名了,他生氣了。”

“行行行……”

顧絨蜷縮在被窩裏,聽著室友們的低語默不作聲,他現在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彈,只想躺著,或許只要他睡著了,等到再次醒來時就會發現這就是個夢,他在做夢而已。

但這一回,沈秋戟在李銘學和梁少離開宿舍後並沒有如同顧絨記憶中的那樣去浴室洗澡,而是扒著床欄來掀他的被子,輕聲問他:“顧絨你沒事吧?怎麽又躺回去了啊?”

沈秋戟難得完整地喊一次顧絨的名字,他每回這麽喊,往往都是覺得自己把顧絨氣得狠了,特地軟下聲來做低伏小叫顧絨的全名給他賠禮道歉。

別人生氣時都是連名帶姓的喊人,只有賠罪時才叫哥啊姐啊的親昵稱謂,可到沈秋戟和顧絨這卻是完全反了過來。

顧絨沒刻意壓著被子,所以沈秋戟很輕松地就將顧絨的被子掀開一道縫。

兩人對望,顧絨下半張臉依舊埋在被子裏,只露出一雙清澈的眸子在外頭,纖長的羽睫隨著眨眼的動作而輕顫著——他長得很漂亮。

大一開學那天,沈秋戟第一眼見到顧絨時,腦海裏浮現的就是這麽一句話。

他從小學習成績就爛,寫個八百字的作文就跟要了他命一樣,不然也不會去當體育生。所以沈秋戟想不出什麽文縐縐的詞去形容顧絨,只覺得他長得精致又漂亮,半截露出衣領的脖頸像是雪糝一般,牛奶似的顏色,撫上去的感覺應該也是那樣微涼而細滑的,就如同他的名字,絨,溫馴又柔軟。

只是這漂亮的人望著他忽然就蹙眉來了,沈秋戟頓時回過神,還以為顧絨又要罵他兩句了,結果顧絨卻直接把被子整個一掀,又猛然坐了起來,啟唇道:“我要去改名。”

沈秋戟納悶:“你不是已經改了嗎?”

還發了朋友圈昭告天下呢。

然後忘記屏蔽親弟弟,被捅到顧媽媽那裏去,還和家裏人大吵一架,已經冷戰好幾天沒聯系了。

“對。”顧絨把新的身份證從枕頭底下拿出,望著那上面的“嶸”字道,“不過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我以前的名字好,所以我現在要去改回來。”

沈秋戟:“……”

沈秋戟現在只覺得,顧絨真是病的不輕。

不過顧絨早上是從“噩夢”中驚醒的,額前的碎發都被冷汗給打濕了,面如白紙,唇無血色,眼底青黑,這副模樣換任何人來看都不會懷疑顧絨是在裝病。

“顧絨……”

沈秋戟開了口,也不敢再喊他小名刺激他,結果他才講了兩個字床上的少年就倏地轉頭盯著他,面容無比嚴肅:“別叫我顧絨。”

沈秋戟:“?”

怎麽,現在顧絨都不能喊了?那喊什麽?顧顧嗎?

但乍一聽就好像是在喊“姑姑”,沈秋戟就怕這稱呼真叫出口了顧絨要和他打架,又想著顧絨現在還在病中,仔細思忖片刻後,沈秋戟頓悟了:“顧哥。”

“顧哥,你不是身體不舒服嗎?我覺得你應該先去醫院看看比較好。”

“還去什麽醫院啊。”顧絨像是找到了活命的辦法,向來冷淡著的一張臉多了些亢奮的神色,快速往床下爬,“我要去警局改名!”

顧絨才沒工夫去理會沈秋戟又亂七八糟地叫他什麽,因為剛剛沈秋戟忽然叫了他全名,就叫顧絨回想起算命先生那句話——你們家這孩子命太硬了,得取個軟和點的名字,不然死得早。

他才十八歲,都死三次了!可不是死的早嗎?

還死得多!

顧絨敲著自己的腦袋,只恨自己沒聽媽媽的話,硬是跑去改了名,這一切詭異的事都是在他改了名後才發生的,那他先不去醫院了,先去警局把名字改回來,趕緊讓他的生活恢復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