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第2/5頁)

這一夜,袁譚在側帳中輾轉反側,不能安眠,睜著幹澀的眼睛,直到天明,果然如郭圖所說,主帳來人傳召。

父親要親自送他上路了。

袁譚在甲兵押送下,來到主帳內。

天色尚早,袁紹仍半躺著,披了一件外袍,榻邊案幾上隔著一盞熱氣騰騰的藥汁。愛妾馮氏正在一旁低聲勸慰,“這藥要趁熱用,妾身服侍您……”

袁紹有些不耐煩,見長子來到,揮手示意閑雜人等都退下。

一時帳內只剩了父子二人。

當日事發之時,袁紹正是病痛發作,頭痛欲裂,無心處理袁譚,只將人押下去,如今吃了七八日苦藥,身體恢復了些,也不再頭痛了,也想明白了,大敵當前,不管袁譚的事情是真是假,都要照著假的來辦理,決不能在這時候內部生亂。他自認為了解這個長子,因過繼了出去,在他面前一向謹慎小心,這幾日恐怕也嚇得不輕,因此便打算將人放出來勉勵幾句。

“顯思(袁譚字)這幾日受苦了。”袁紹一面說著,一面坐起來穿衣。

袁譚心裏有計劃,忙道:“兒子為父親奉藥。”

袁紹微微有些意外,長子從前見了他總是有些畏懼,鮮少這樣主動表示親近,可見是得了教訓。他這次傳喚袁譚過來,本意是為了安撫,當然不會拒絕袁譚主動的親近,便點頭應允了。

袁譚上前,側身背對著榻上的袁紹,帳中在沒有第三人能看到他手上動作。

“顯思,你這次受了驚嚇,為父心中都有數。”袁紹分外和煦道:“為父這一病,立繼承人之事就鬧得沸沸揚揚。審配那些人,好似巴不得我這就死了一般。”

袁譚以湯匙攪動藥汁,看著那淡墨色的毒汁混入其中,幾乎不能辨認,沒料到父親會說出這樣的話,手上動作一頓。

袁紹又道:“你不要聽了外面的風雨,而有自疑之心。你是我的兒子,我是你的父親,人倫之情,豈是些許流言所能阻隔的?”

袁譚聽了父親這些話,竟然倍覺酸楚與諷刺,越發篤定父親果然是要殺他。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裏,父親從未對他有過此刻這般的溫和慈愛,如果不是將要殺他,又為何會突然溫情脈脈?

“幾個孩子當中,你是最有能力的,當初攻占青州,你功不可沒,底下幾個弟弟都不及你。”袁紹繼續說下去,這是此前從未有過的對長子的褒獎,“所以我時常對他們幾個說,叫他們要以你為榜樣。如今咱們對朝廷,是一場硬仗,倉亭津只要能守下來,未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袁譚不願再聽下去,這些他要臨死之前,才能從父親口中聽到的好話,叫他心腸寸斷。

“父親,藥汁已經不燙了。”袁譚捧著藥碗轉身,打斷了袁紹的話。

袁紹半躺著,由他喂了一勺藥,覺得有些磨嘰,自覺父慈子孝也表演的差不多了,便自己端過碗來一口飲盡。

袁譚一顆心砰砰直跳,情知此藥之後,自己定然逃不過,忙捂著肚子道:“忽然腹痛難忍,兒子恐怕得去更衣一趟……”

袁紹一愣,不疑有他,揮手示意他離開,心裏想著,難道是這幾日底下人慢待了他,吃壞了腸胃。

袁譚走到帳門處,又頓住,回身問道:“父親,那押送兒子的甲兵……”

袁紹會意,他既然還要再用袁譚,便不能再明面上監視他,因此便開口,讓外面甲兵的首領進來。

袁譚終於恢復了自由,借著更衣的時機,逃出主營去。

郭圖早已備馬等候。

“公則不同我一起走嗎?”袁譚翻身上馬,“一旦事發,審配等人不會饒過你的。”

郭圖道:“大公子先走一步,我隨後趕來。”

時間緊迫,袁譚不再多話,上馬奔襲至他的營寨,領著三千親兵,在清晨迷蒙的天光下,迅速離開了倉亭津大營。

而主帳之中,在袁譚離開後不過半盞茶時分,袁紹便覺腹痛如絞,而後竟是一口鮮血直噴出來。他想到袁譚方才離開時也是說腹痛,心中閃過一絲念頭,難道是有人在軍中水源下毒?

直到這等時刻,袁紹都沒有懷疑是袁譚做了手腳。

等到醫工趕到,袁紹已嘔出三大口鮮血來,他神色恍惚,伏在榻上,只覺五臟六腑都劇痛難忍。

醫工很快得出結論,“這不是病情突然加重了,看著倒像是……中毒了。”於是立刻上手給袁紹開了催吐的藥劑。

審配、劉氏、袁尚等人得到消息,都趕來了。

醫工沉聲道:“主公早上的飯食都沒有問題,只從藥碗裏檢出來了毒物……”

袁紹環顧四周,見唯獨少了說要更衣的長子袁譚,嘶聲道:“逆子害我!”

劉氏撲上來哭道:“是誰下了這樣的狠手?我早說袁譚狼子野心,不該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