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第3/5頁)

袁紹話音未落,又嘔出鮮血來。

醫工頗有些束手無策,“不知是何毒……”

袁紹道:“我知道。”

他太清楚這毒了,這正是用來毒殺皇帝的兩味毒物之一。在毒芹汁中添加的另一味毒藥,是由兩名術士煉成,曾在俘虜身上用過,服毒之人立時便嘔血,此後嘔血不止,兩三日便去了,無藥可解。當初他用毒之時,務求毒物無藥可解,只要皇帝喝下去了,就一定要死。此後他禁止那兩名術士再煉制此物,沒想到這毒物又用回到了他自己身上。

劉氏忙道:“主公既然知曉是何毒物,何不快快說來,請醫工為你診治。”

袁紹忍著劇痛,情知自己只有幾日的陽壽,還要安排身後事,此時更不能亂,因此道:“我心裏有數,你先帶袁尚下去。”他轉頭看向審配,道:“把那兩個術士殺了。”又道:“是袁譚害我,恐怕他要引朝廷兵馬前來,你仔細留意。沮授等人淪陷在黃河南岸,他的兒子沮鵠可以輔佐袁尚……”

審配一聽,這分明是要交代後事,忙打起精神來,仔細聽了,又道:“果真是大公子下此毒手?臣發兵去追,如何?”

袁紹點頭,道:“追到就殺了他。”

此後兩三日,袁紹時而昏迷時而清醒,清醒時便嘔血不止,夜裏痛苦呻|吟,偶爾一次清醒過來,忽然又對審配道:“不要殺顯思(袁譚字)了。”

審配一愣,道:“大公子如此害您……”

袁紹無力搖頭,喃喃道:“那孩子是嚇壞了。”

審配也不禁一嘆。

袁紹忽然又道:“你那兩個孩子如今都在官渡?”

官渡之戰,審配的兩個兒子也落在黃河南岸,做了俘虜。因為此事,袁紹還一度覺得不能信任審配,若不是逢紀力保,恐怕也就疏遠了審配。

審配不知該如何作答。

好在袁紹的清醒也只是暫時的,很快疼痛又讓他昏沉過去。

袁紹半夢半醒之中,此生一幕幕都在腦海中飛速而過,從袁氏庶子,到名冠天下,成為關東聯軍總盟主,據有冀州、並州、幽州與青州,攻克公孫瓚,離帝位似乎只有一步之遙……官渡一敗,聲勢直墜,自己命人制的毒藥,反倒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誰能有此毒物?誰能借顯思之手,用在他身上?難道是皇帝?這毒辣的皇帝。

最後一日,袁紹昏沉中哀叫了半日,但沒有任何藥劑能稍減他的痛苦,後半夜叫聲低落下去,直到再沒有了聲息。

袁紹兩腿一蹬,魂魄歸西。

可是他身後這偌大的利益集團,可不會隨著他立時崩塌。

審配與劉氏、逢紀等人,萬事俱備,只等袁紹一死,此時拿出寫好的遺詔,立時就扶袁尚為主公,公布袁譚的罪行,下令追殺逮捕袁譚與其黨羽。而且他們清楚,袁紹就是袁軍最大的凝聚力,此時袁紹一死,人心渙散,必然是守不住倉亭津的,因此已連夜啟程,扶棺退往鄴城。

而袁譚那日下毒之後,逃出大營,領著三千親兵,卻不知該往何處去。投誠朝廷,告訴皇帝他對父親用了毒藥,他是無法面對的。可是若要往別處走,又該往哪裏去呢?左思右想之下,袁譚便領兵緩緩往西而去,準備先回青州。

袁譚走到第三日,就被郭圖追上了。

“公則,父親如何了?”袁譚問道。

郭圖道:“主公死了。”

“死了?”袁譚不敢置信,“那麽多醫工都是做什麽的?”這不是父親給皇帝用的毒藥嗎?他怎麽會沒有解藥?

郭圖道:“主公不肯治,遣散了眾醫工,還殺了幾個術士。恐怕是他自己清楚,這毒沒有藥能救,否則怎會不自救。”

袁譚本心並沒有想要殺死父親袁紹,不過是被逼到絕境之中,不得已要自保,因此需要袁紹病倒幾日,給他趁亂逃走的機會而已。

郭圖道:“不知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總之主公已是死了。如今大權都落在審配與劉氏等人手中,我若是不逃出來,定是難逃一死。他們還派了人馬,往青州堵截你。大公子若果真回青州,正落在他們手中,到時候又將任人宰割。”

“父親死了?”袁譚愣愣的,說不上是悲傷還是釋然,只覺心中空落落的,渾渾噩噩道:“那我如今該怎麽辦?公則教我。”

郭圖道:“大公子既然回不得青州,也回不得鄴城,便只有渡河南下這一條路了。”

袁譚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扭頭直直看著郭圖,輕聲道:“你是說歸附朝廷?”

郭圖道:“這是唯一的生路了。”

袁譚並不傻,只是此前在死亡的陰影下慌亂了,又因憤懣於父親的偏心,被蒙蔽了雙眼,此時脫離了險境,靜下心來一想,便覺出不對來。若父親果真是要殺他,如何能放心與他單獨共處一帳之中,又如何能放心讓他奉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