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第3/6頁)

張昭道:“尋常事,不必大動幹戈。況且禦駕在此,不宜橫生枝節。”

恰在此時,外面來人,傳報道:“大人,陛下身邊來人,說是要大人從容行事,該剿匪就剿匪,不必顧忌聖駕在此。”

張昭與周瑜都是一愣,沒料到皇帝派人傳話,竟能與他們談論的內容剛好接上。

“來人還說,因為禦駕要在此停留多日。”

張昭起身,問道:“來人何在?”

仆從道:“已經走了。不曾入府,就在府門外傳話的。那人還認出了周大人的車駕,說周大人真是忙人。”

“你說的那人怎生相貌?”周瑜問道。

仆從回憶著道:“來人高壯,膚色黝黑,配長劍長刀,瞧著像個將軍。”

周瑜道:“想來該是淳於將軍了。”

張昭又問道:“那淳於將軍還說了什麽?”

那仆從搖頭,道:“再沒說什麽了。奴請他進府見大人,那將軍卻說怕見了……見了周大人壓不住火氣,就上馬走了。”

“你下去吧。”張昭走到門前,示意外面的仆從也都退下,這才回身對周瑜道:“公瑾,你是如何對陛下說的?陛下這是惱了?”

周瑜道:“我怎麽對子山兄說的,今日便是怎麽對陛下說的。”

張昭有些不安,在門口來回走動,時不時擡頭看雨,澆一澆心頭躁意。

周瑜又道:“這等事情,陛下乍然聽聞自然不會太開心。坦白說,陛下沒有當場砸琴,我都算他好氣度了。”他說到這裏,忍不住一嘆,“倒是可惜了那把古琴。”今日談的事情不對,否則說不得可以請陛下賜予他。

“你也真是愛琴成癡了。”張昭見他這當口還有心思為琴可惜,不禁哭笑不得,又道:“那陛下當時怎麽說?”他也無心對弈了。

周瑜回想起在湖心亭中,聽他說完來意之後皇帝的神色,低聲道:“我看不出。”

“你看不出?”張昭懷疑是自己沒聽懂周瑜的話。

周瑜向他看來,也順勢看向屋外的雨,便又道:“就譬如此刻這雨,你說它是什麽神色?”

“我哪知道這雨能有什麽神色?”張昭一個四十多的沉穩文士,此時卻急得有點想跳腳,“我只知道,我的神色一定不怎麽好。”

“這就是了。雨沒有神色,沒有情緒。”周瑜道:“我心裏是什麽情緒,我眼中的雨就是什麽情緒。皇帝的反應,就像是這雨。皇帝的情緒,不是他真實的情緒,只是他想要我以為的情緒。所以探究皇帝的反應,是要誤入歧途的。”

張昭聽明白了周瑜的意思,但是沒心情跟他打啞謎,復又在周瑜對面坐下來,道:“好。咱們不說陛下的反應。那這事兒如今要怎麽做?”

周瑜道:“不要急,不要慌。拖到陛下離開就是了。”他擡手,代張昭走了一棋,幫張昭盤活了棋局,又挪回目光來,思考自己下一步該怎麽走,口中道:“你放心,皇帝總不能永遠在吳地留下去。他總是要走的。”

張昭被他這份鎮定的氣度所感染,乍接到皇帝傳話時的躁意如被雨水打濕一般沉降下去,又道:“那公瑾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什麽都不做?”

“你只要穩住顧家、陸家、朱家和張家,吳郡就不會有事。”

“那若是陛下做了什麽事兒呢?”

“那就更好了。”周瑜道:“一動不如一靜。他一動,就要犯錯。於我們有利。”

張昭不得不佩服周瑜這份定力,坐下來,看了兩眼棋局,忽然又道:“你可聽聞近來江東長公主之事了?”

周瑜平靜的面色第一次起了波瀾,竟透出肅殺寒氣來。

他原是俊美風流人物,因久經沙場,另有悍然之氣,只平時不露。此時聽張昭提到江東長公主,卻是觸動了周瑜心病。

近來江東長公主所懷,乃孫策轉世的說法,已然甚囂塵上。

但周瑜不曾親見當日袁空作法之事,因此根本不信,而且認為這是對孫策的褻瀆,是江東長公主的詭計。若江東長公主只是為了穩固她在府宅中的地位倒也罷了,若是她所圖太大,周瑜必然不能容忍。

周瑜捏緊了手中棋子,以至於指尖泛白,冷聲道:“不過一團血肉,連人都稱不上,也敢借伯符的名字嗎?”

張昭輔佐孫策多年,也很清楚周瑜與孫策之間的情義,便道:“怕不是江東長公主知道了步氏的存在?才放出這等說法來。眼下看著,吳老婦人已是信了。”

周瑜抿唇不語。

張昭在心裏把事情細細捋順了一遍,不放過每一個細節,稍微安心了些,最後問道:“吳侯的那位步氏,朝廷知道嗎?不會有什麽妨礙吧?”

“能有什麽妨礙?”周瑜已收斂了怒意,給自己走了一步棋,又擡眸站在張昭的立場看該如何抵擋,道:“步氏於我們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