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第3/6頁)

張昭沒有在現場親自與皇帝對談,離開了皇帝當時營造的氛圍,雖然也認為皇帝為吳地的構想是宏大動人的,但他沒有周瑜當時的觸動。況且他本身沉穩理智,並不像周瑜這等性情中人。此時聽了周瑜的話,張昭在短暫輕微的觸動後,更多感受的是一種事情脫離計劃後帶來的焦躁不安。

張昭起身來回走動著,按捺著不悅的心情,盡量和緩著語氣道:“公瑾,我素來佩服你的為人。我這麽些時日以來與這四大家族的人都約定好了。現在你來我府上,這一番言辭,竟是又改了主意。當初說不臣於朝廷,力求實現吳地自治的是你,如今又說要與皇帝合作,同他一起去剿匪的也是你。公瑾啊公瑾,我真是無所適從了。你究竟要怎麽做?你且告訴我。會不會過幾日,等我去告訴約好同盟的這些人計劃取消了,你又來我府上,一番言辭,又要與朝廷對著幹?你且給我一個準話。”他雖然盡量和緩著語氣,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流露了埋怨之意。

周公瑾來之前就想到了張昭的反應,聞言也沒有惱怒,平和道:“此事是我原本見識淺了。我只是想要實現當初與伯符(孫策字)約定好的事情。至於吳地繁花似錦那一日,到時候我與他還在不在,倒也並不重要了。請子山兄幫我這一回,公瑾畢生感念您的恩德。”

張昭聽他說得如此鄭重,倒是不好再埋怨下去了,又聽他提到孫策,想到自己輔佐孫策的許多年,也是無限感慨,正不知如何作答,就見家中仆從前來匯報說家裏老夫人請他過去。

這家中老夫人說的就是張昭的母親,顧老夫人。

張昭一聽是自己母親派人來請,心中一驚,關切問道:“母親怎麽了?可是又犯了痰疾?”他素來誠孝,又是寡母一手撫養長大的,此時顧不得周瑜,忙辭別出來,匆匆往內院走去。

誰知道到了內院正堂,他母親顧老夫人好端端坐在堂上,而他的孫媳婦朱氏低眉順眼侍奉在一旁。

見公公來了,那朱氏低聲對顧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去廚房看他們熬的粥。”尋了個借口暫且退下了。

顧老夫人慈愛得拍了拍朱氏的手背,便放她下去了,一見了兒子,卻是橫眉冷對,怒道:“你在外面做的好大的官,怎麽連個小小的山匪都管不了?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劫掠親家運鹽的車隊。這還有沒有王法?你在外面究竟是怎麽做官的?”

張昭一聽便知道是孫媳婦給老母親匯報了。

顧老夫人年已將近八十,很是疼愛自己這個活潑愛說笑的重孫媳婦。

朱氏乃是鹽商朱奇的孫女,生性活潑大方。正所謂嫁女嫁高,朱家當時用盡辦法,將她嫁入了張府。朱氏伶俐年輕,又曾在外面見過世情,很得顧老夫人的喜愛。

最近朱家的鹽隊兩次被山匪所劫。頭一次,這大鹽商朱奇是直接派人傳話給張昭的。但是張昭沒有動作。等到朱家運鹽的車隊第二次被劫掠,朱家這才走了孫女這邊的路子。

這次娘家來人告訴朱氏,希望她走一走關系。雖然張昭不肯出手,但他上面還有顧老夫人。只要顧老夫人開口,張昭必然要聽的。朱家所求也很簡單,而且公允,他們也只是希望讓山匪稍微不這麽猖狂而已。

於是朱氏今天一早借著請安就來尋了顧老夫人了,先是侍奉顧老夫人用藥,又拿玩意兒哄顧老夫人逗趣,一直服侍到晚上,這才說笑話似得把娘家運鹽的車隊兩次遭劫的事情說了。一旁陪著的姨太太、姑太太,也都是早得了朱氏財物的,也都幫襯著說話,都道如今外面真是沒了活路,山賊水匪實在是太過猖狂。

顧老夫人是經過苦日子的,聽了半響後道:“都鬧成這樣子了,我兒竟然還不管嗎?”於是就叫仆從傳話,喚兒子過來。

張昭四十多歲的人了,被母親一通斥責,忍不住解釋道:“母親您不清楚,這裏面的事情很復雜,不只是山賊水匪這麽簡單……”

顧老夫人呸了一聲,罵道:“復雜什麽?能有多復雜?你母親我還沒老糊塗了,你倒是解釋給我聽聽。”

張昭也不好解釋這裏面牽扯著聖駕在此、吳地與朝廷權力爭奪等事。

顧老夫人見兒子答不上話來,又道:“自來做官的就是要剿匪的!你連做山匪的都不抓,你還做什麽官?你還不如回家去賣白薯!我當初辛辛苦苦培養你讀書做人,難道就是為了你做了官之後不管不問民生疾苦的?你這是叫我死了到地下,都無顏見你父親!”說到亡夫,竟是要哭了。

張昭一來無法回答了母親的話,也無法向她解釋朝廷與吳地之間復雜的形式,更況且若是對老母親說,他們現在就盼著聖駕早早離了吳地,恐怕老母親更要罵他聖賢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