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新年(第3/4頁)

黑色的車尾翼猛然甩尾,打出一道漂亮的弧線,在地上留下一段重重的刹車痕。

俞奪這個開法,輪胎沒幾次就要報廢。

可是——爽啊。

P1漂移過彎,向直道加速而去。

仿佛是延時延太久了的延時效應,藺回南的心臟後知後覺地狂跳起來,血液被推擠到大腦,他都聽得到毛細血管在耳朵鼓膜中耳鳴般的喧噪。

他清晰地感受他有輕微的想要擡頭的趨勢。

但不是被嚇的,他沒有這種特殊性癖好,喜歡在高速車上起生理反應,是……

是看見俞奪那副樣子。

藺回南垂下眼,疊著腿,脫了外套下來,整整齊齊地整理在大腿上。

俞奪沒有注意到副駕駛的小動作,微眯著眼,聽著渦輪泄壓閥發出的規律而低沉的“呼嚕嚕”的聲音,像一只被撫摸著的機械大貓。

後視鏡中一輛改裝蝰蛇閃了幾下車前燈,便猛然向P1加速沖來,美式跑車的暴力音浪一下子轟得震天響,好像打車窗頂壓來了一輛起飛的客機。

如同先和你打了聲招呼,再說:我要超過你了,到後面去吧。

俞奪舔了舔後槽牙,笑道:“真jb吵。”

而後一腳油門踩到底。

原本蝰蛇好不容易拉近的車間距瞬間又被拉開,在下一個彎道前,蝰蛇就被遠遠落在了後面,幾乎連影都見不著了。

當車速加到極致,仿佛車中人,連同這輛車的每一個零件旋鈕,都緊緊地貼合在地面上,仿佛一只展開羽翼俯地向前直沖的獵鷹,耳邊爆響的風聲像是大地的呼吸。

天是黑的,星星是亮的。

山影幢幢,在微微紫紅的夜幕下像一幅被描黑的黑色弧線圖。

俞奪第一次玩車是在十八、九,彼時美國拉斯維加斯的全明星賽剛剛落幕,朋友問他,要一塊去飆車麽?

俞奪去了。

從那以後,俞奪便享受起了,甚至有些迷戀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是什麽感覺?

排氣閥震到最響,燃油燒得幹幹凈凈,引擎的噪音大到好像下一刻就會爆炸,輪胎在漂移時發出尖銳刺耳的摩擦聲……便如這輛車上的每一個部分,每一個零件部件,都被他用到了極致,被他損耗到了極致,都在要壞不壞的邊緣線上徘徊,在峰頂上搖搖欲墜。

不留余地,帶著破壞性。

卻得到了速度的極致。

藺回南揉了揉耳朵,另一只手搭在大腿的外套上:“這麽開不怕車壞了麽?”

俞奪用鼻音輕哼了聲:“壞了再修就行了。”

藺回南扭過頭,眼色沉沉,不知道想到了些什麽:“那如果修不好了呢?”

“那就……扔了?”俞奪笑了聲,“開玩笑的,如果修不好那就拆成零件賣了唄。”

“人也能拆成零件賣麽?”藺回南問。

俞奪不知是沒聽懂還是沒聽清,輕皺眉道:“你說什麽?”

藺回南收回眼,冷淡道:“沒什麽。”

藺回南攥起手。

他心想……俞奪對車和對自己的方式,還真是如出一轍。

年三十,萬家團圓。

在一個普普通通但幸福的家庭中,該是一家三四口聚在一起,北方有暖氣,南方多穿衣,電視台播著CCTV1的中央台春節聯歡晚會,一家人哪怕吃過了晚餐,還是湊在同一張桌子前包這一頓年夜水餃。

十一點後,賽車場就基本再見不著人了。

十一點五十五,俞奪把車停在山道緩坡,打著大燈,車前燈照出兩條長長的,又交合在一起的光路。

俞奪咬著根煙,一邊用打火機點上火,另一邊在中控台顯示屏上調出了今年的春節聯歡晚會。

幾位盛裝上台的主持人,男男女女,正在倒數著新年的零點鐘聲,氣氛熱烈,一派喜樂。

俞奪聽了一陣,終於擡眼:“怎麽突然回上海了,今天才到?”

藺回南回了俞奪後半句:“下午剛到。”

可俞奪笑了一下,又把前半句問了一遍:“那你怎麽突然回上海了?”

藺回南不說話,神情淡淡的,仿佛沒聽見。

俞奪這才發現藺回南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外套脫了,挑了下眉,手去揪藺回南的外套:“你不冷啊,外套用不上可以……”

藺回南猛然把俞奪手打掉了,兇得像是匹會咬人的狼狗:“別動。”

俞奪挨了一下打,惡意地吐了口煙在藺回南臉上,低聲問:“那你大年三十突然趕回上海,我可以理解為你是為了陪你尊敬的隊長過年麽?”

這股嗆鼻的煙味,藺回南也僅是皺了皺眉頭,沒有其他反應……看上去只要別亂動他衣服他就不和人急眼。

俞奪無語地想“不至於吧就他媽這麽注意形象啊”。

“看你一個人可憐而已。”藺回南轉開眼。

“我可憐?”俞奪笑了聲,卻又慢騰騰地吸了口煙,手搭在車窗外撣了撣煙灰,“也行,你說我可憐那我就可憐吧。不過我還有個事想問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