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守山人

許驚蟄為了配合梁漁說的那句“別吵醒他”,硬是在床上躺到了快7點,實在躺不下去了。

他現在只要梁漁在外面幹活,自己就沒辦法閑著,要麽去看著,要麽去幫忙送吃送喝,反正不能跟廢物似的就待在民宿裏。

活他沒辦法幹,這關系到梁漁的角色塑造,但照顧人他還是會的。

梁漁問“粥”的事兒果然是為了他,小妹似乎有點好奇他們兩之間的關系,這邊太淳樸了,似乎外邊怎麽變,這裏雪還是雪,樹還是樹,天上有靜止的雲和風,地上有閑散的人們。

梁漁說他們是“朋友”許驚蟄也沒什麽好解釋的,夫妻、愛人、情侶、兄弟、好友似乎都行,他願意承擔梁漁生命裏的任何角色,反正怎樣都好。

他吃完飯就去給梁漁送水,他們今天不伐木了,今天造林,這邊現在政府管的很嚴,林場保護很重要,不能只出不進,竭澤而漁。

梁漁連著暴曬了幾天,臉上和身上肉眼可見的變黑下來,顏色不會影響他的好看程度,應該說正是因為膚色更深了,才襯得他五官更有了男人味。

許驚蟄看他跟著隊伍把樹苗運過去,用鏟子自己栽好,蓋土,最後踏實了,他們有個工頭管活,梁漁話雖然不多,但勤快,大家都挺喜歡他,空了會主動找他說話。

“你這戲拍完,我得認不出來了。”許驚蟄感覺自己已經心疼麻木了,他上午送水,中午送飯,下午送幹糧,基本都在旁邊陪著跑來跑去,梁漁有些嫌他分心,趕人回去。

“這麽曬你待外面幹嘛?”梁漁不耐煩地說,“你要不陪著林酌與去玩會兒。”

林酌與有時候也來看梁漁幹活,他看完就靈感爆棚地回去改劇本,改一晚上,第二天送過來,每天台詞和場景都有變,搞得梁漁休息的時候也要拿著本子在那兒重新背,許驚蟄覺得他是體驗派的,整個人越往後面就越貼角色,臨近正式開拍的時候梁漁混在一堆守山人裏面,許驚蟄居然沒法第一眼就認出他來。

整部片子除了梁漁外,另外兩名演員也是老戲骨,一位演上一任守山人“老周”,一位演老周的妻子,梁漁的嫂子“阿妍”。

兩位演員老師許驚蟄都認識,應該說他還是個電影學院學生的時候,他就在上周久霖和莫妍的課了,任青和莫妍更是幾十年的老閨蜜,莫妍看到許驚蟄時激動的眼眶都濕潤了。

“我都多少年沒見你了,青青還一直跟我提,說你去看她。”莫妍嘆了口氣,“都太忙了,總見不著面。”

許驚蟄有些愧疚:“是我懶了,沒主動去看您。”

莫妍搖頭:“看什麽看呀,我天天上課的,還沒退休呢,你來找我也見不著,來學校那不得堵到南天門去,還見個屁。”她性子直爽,說話也不太講究,許驚蟄忍不住笑,莫妍就盯著他看。

“你真是越長越好看了。”她嘆了口氣,“以前在班上他們就給你取綽號,喊你春嬌,你還記得不?”

“……”許驚蟄其實都快不記得了,之前張漫就和他講過網絡上最近流行的泥塑概念,但其實這種東西早不是現在才開始的了,上學的時候哪個漂亮小男生沒被人喊過“嬌”啊“妹”的,當然早期還帶點揶揄,現在網絡上純粹就是誇你好看,只有夠好看才配被叫“老婆”。

林酌與給角色取名非常隨性,周久霖就是“老周”,莫妍就是“阿妍”,梁漁算是個難得有名有姓的,劇本裏叫“陳梁生”,結果還是帶個“梁”字,拍戲的時候大家叫梁漁“梁生”就跟叫他本人一樣。

劇本裏的主要劇情許驚蟄剛開始是完全不知道的,演員也是,他們就拿了他們那一part的劇本,這也是林酌與的風格,他覺得演員之間既要“熟悉”又要“陌生”,就是不應該在知道對方有什麽反應的那一刻,就提前想好下一步該怎麽演,他要求自然的樸實的過度,不能刻意。

大導演有自己各式各樣的習慣和風格,許驚蟄能理解,比如喬真橋就和林酌與完全相反,他要求主要演員得記住劇本裏的所有台詞和劇情,甚至小到一個跑龍套的角色,反復嚼爛了吞下去還得反芻出來,所以一開始喬真橋和梁漁這個“半文盲”合作起來極其痛苦。

梁漁的“反骨”和某些不合時宜的“不配合”,增加了喬真橋電影裏缺少的那一份“虛幻”感,他不再讓喬真橋的電影裏充滿了標準格式化模板一樣的死硬,賦予了喬真橋才華裏最珍貴的“靈性”,而在與林酌與的合作中,梁漁的“敬業”和“踏實”又給對方太過自由的內容束之以邊界,他讓林酌與的“才華”有了托底,生了根,變得厚重。

許驚蟄有時候看他演“陳梁生”,就覺得要是他是導演,能遇到像梁漁這樣的演員,大概是上輩子在佛祖腳前面燒了八年香,香灰都化成了“德”字才能有今世這樣的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