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暗潮

周忱分明感覺到了朱祁鎮一邊善財難舍,是不舍得金銀礦上的收入。一面又不想讓繼續采礦上的情弊。

這個辦法很不好辦。

可以說,天高皇帝遠,這些礦場大多數是在深山老林之中,死幾個人,根本就沒有人知道。

即便放在現在還有黑煤礦。

在這個時代,礦監直通宮內,很多事情地方官根本不敢過問。

這樣的情況下,即便是再好的政策,都不能保證實行下去。

對很多太監來說,不管做什麽事情,只要能來錢,就是好辦法,他們可不在乎這錢上面有沒有帶著血。

這種權力制衡的失衡,讓所有辦法都不是辦法。

周忱小心翼翼地說道:“臣以為,礦場之事,關系地方治安,當在當地設一縣丞,專門掌管礦場。”

朱祁鎮聽了,自然懂周忱的言外之意,他的意思就是將礦場交給地方系統。

這個辦法好不好?

朱祁鎮並不認為多好。

首先礦場轉交給地方了,地方官員的德行就能保證嗎?

最重要的是,礦場到了地方系統,礦場上交的金銀恐怕是要先走一趟戶部,再能進入大內了。

尋常時候,這事情並沒有問題。

但是到了某些時候,卻未必了。

還真有大臣敢挪用大內的錢,永遠不要低估這些文官的膽色。

而且朱祁鎮對礦場的產出還是基於厚望的,畢竟東北可是有很多金礦的。朱祁鎮不知道這些金礦在什麽地方,但是想來隨著大量百姓進入東北,這些金礦自然也會發現,再加上發展工業,需要大量的礦產。

朱祁鎮總不能放棄所有的礦產的控制權。將這些權力都轉交給地方政府代為實行吧。

且不說文官集團野心,單單說一點,朱祁鎮行要推行什麽改革,就必須通過文官集團。這太不方便了。

而且礦監是這樣的?

宮中所掌管的各種廠,情況又是怎麽樣的?其中情弊多少?

朱祁鎮對將各種廠礦集中起來,組建一個專門負責的衙門。越發迫切起來。

朱祁鎮心思盤旋不定,口中依然不鹹不淡地問道:“還有。”

周忱心中一直想著彈劾他的事情,哪裏想了那麽多。只是朱祁鎮說了還用,那就一定會有,周忱說道:“以臣之間,當設立礦籍,將礦場附近百姓納入礦籍之中,免其其他賦稅,專司采礦,每人設定額,高出定額之外,朝廷花錢采買。”

朱祁鎮聽這個模式很熟悉,就是灶戶的模式。

其實這個模式並非是灶戶的模式,也是匠戶的模式,大明設匠籍,工匠都要來北京服役,朝廷給微博的工錢,給材料錢。

到了大明後期,朝廷給的錢往往不夠,匠戶不得不賣兒賣女往裏面填坑,也填不平,故而大明火器的質量,也就可想而知了。

朱祁鎮自然不肯這樣的。

在朱祁鎮看來,建立戶籍档案是對的,但是劃分太細了,就不對了。

什麽軍籍,民籍,尚能理解,但是什麽樂籍,賤籍,匠籍,陰陽人,等等。太祖皇帝想讓下面百姓世世代代子承父業,簡直是不人道了極點。

朱祁鎮現在沒有能力廢除倒也罷了,難道還要再加上一個。

朱祁鎮承認周忱的辦法,或許能降低百姓負擔,但卻不是他想要的。

既然周忱的辦法,朱祁鎮不滿意,朱祁鎮只能按自己的想法來了。他心中暗道:“這一次劉定之只需在福建立一下功勞,回來之後,朕就讓他成為少府丞。”

周忱早已忍不住了,說道:“陛下,臣有下情上秉。”

朱祁鎮說道:“說。”

周忱說道:“都察院那邊,已經有人聯名上奏,彈劾臣導君向惡,並橫征暴斂,以至於福建民變。”

朱祁鎮聽了,第一個感覺就是這一件事情,不是沖周忱去的,而是沖他來的。

周忱僅僅是一個辦事的人。

真正主導這些政策的人,就是他朱祁鎮。

朱祁鎮登基以來,一直在財政上想辦法開源。在朱祁鎮努力下,朝廷財政收入,二千三百萬石糧食,一千二三百萬兩白銀,整整超過宣德年間近一千萬兩。

有這一千萬兩能夠做的事情,太多太多了。

這種財政政策,其實已經引起很多人的不滿。

倒是朱祁鎮在核心層,以瓦刺的威脅為例,反而讓核心層支持朱祁鎮。

畢竟楊溥這老臣,都是打過仗的。知道打仗的時候,即便是金山銀山都要打空的。

即便不是沖他來的,朱祁鎮也要保住周忱。

因為周忱的能力,讓朱祁鎮根本離不開他。

雖然周忱在鹽稅上的能力,讓朱祁鎮刮目相看。但是真正讓朱祁鎮感到驚嘆的,乃是周忱在廢除寶鈔,建立起銀本位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