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朱祁鎮的算計

真以為逃進山中的都是什麽良民嗎?

這些在山中結寨而居的百姓,就是官府所言的刁民。

雖然這樣說不大好,但是深山之中很多愚昧的百姓,的確不知道後果,殺人越貨,簡直家常便飯,根本不覺得有什麽不對的。

即便後世一些偏僻小地方,也將王法當回事,更不要在這個時代了。

也是項忠有勇力,有膽魄,有手腕,同樣也有智謀,才能看似順順利利的上山帶下來幾十萬百姓。

安置在襄陽,南陽一帶。

如果有人想仗著大明官員的身份就能完成這一點,早就人頭落地了。

朱見濬這才放心多了,但是又有了新的疑惑,說道:“於師傅,父皇登基以來,每日勤政不已,賑災之事從來沒有半點拖欠,就算是每殺一人,也必讓三法司多次覆刑,何以百姓屢屢為亂,這白蓮教怎麽又能坐大?”

於謙長嘆一聲,說道:“陛下是明君,但是天下事,並非一個人就能做好的,而且百姓生活太苦,生死就在眼前,哪裏會念什麽君恩?”

“太子在蘭州衛也一年有余,難道好不知道這一點嗎?”

如果之前,告訴朱見濬。朱見濬不會理解,他一個高居皇宮之中的太子,又怎麽能明白民間百姓的艱辛。

但是在蘭州歷練了一年,吃過苦,受過難,手上出過燎泡,餓過肚子,喝過泥水,生過病,淋過雨。更明白,他所經受的一切,對真正大明底層百姓來說,卻是夠好了。

至少,這些人還是吃皇糧的。

至少,西北衛所被於謙清理了一番,各種欠餉都沒有了。

比真正底層百姓,要好上不少了。

真正的底層百姓,根本沒有心思想別的,他們的一切思維都在吃飯上,因為不努力想辦法,他們隨時都面對斷炊的危險。

為了能吃飽飯,造反算得了什麽?殺頭算什麽?

很多人都不將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因為他們的性命有時候真就是那回事了,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死在某個角落裏面了。

朱祁鎮登基二十多年,不能說沒有功業。

但是他的功業距離百姓有些遠,或許河北百姓受到了朱祁鎮的恩惠,這也是為什麽朱祁鎮征兵河北百姓最踴躍的原因。

但是對於其他的百姓來說,他們的生活並沒有什麽變化。

不過,有時候沒有什麽變化,並非什麽壞事。最少說明了,大明百姓生活標準,並沒有向下跌落。

於謙看著朱見濬的臉色,沉吟了一會兒說道:“其實以老臣之見,這一次白蓮教之亂,並不僅僅是因為如此,恐怕真正的問題還在中樞。”

朱見濬心中一動,說道:“可是父皇身邊有奸臣?”

於謙苦笑搖搖頭,說道:“不是,李賢也不能奸臣。”

朱見濬說道:“師傅所說是李首輔,以孤看,李首輔不像是奸臣啊?”

於謙說道:“老臣也沒有說李賢是奸臣,只是他的京察大計太過嚴厲一些了,整個天下可以說官不聊生。”

於謙對李賢的舉動,也不知道該怎麽評價了。

去年,也就是正統二十三年的時候,李賢啟動京察大計。於謙雖然不在京城,但是他心底也是贊成的。

畢竟這幾年,朱祁鎮忙於征戰,對官員的監督就放松了。他當初對高陽伯李文的事情上就能看出來。

如果不是時間緊,還有瓦刺的威脅,於謙決計不會讓李文好過的。

於謙的處置尚且如此,各地地方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一來,官府腐敗自然滋生了。

是時候好好整頓一遍。

只是於謙看李賢做的事情,有些失分寸。

從去年京察以來,已經有兩個巡撫,數個知府,幾個主事,一古腦被掀翻了,至於被罷免的縣令,更是數不勝數。

一時間官場震動之極。

於謙也大為側目。

並不是於謙對那些自甘墮落之輩同情,但是作為政治家,和光同塵是必修一課,洗刷吏治是一回事,但是將天下弄得人心惶惶,就真的好嗎?

有矯枉過正之嫌。

只是於謙並不知道,想要矯枉過正的人不是李賢。

李賢是多少年的老吏部了,放在現在,就是他大半輩子就是組織部,其中分寸拿捏,對李賢來說根本就是本能了。

如果一切讓李賢來做事,決計不會鬧出這樣的事情來了。

真正在背後推動的乃是朱祁鎮。

朱祁鎮之所以這樣做,卻是因為祖制。

朱祁鎮被李賢勸阻之後,心中就一直再想大明祖制到底是什麽?詳細的說,就大明祖訓,大明律,已經太祖太宗的詔令為中心的體制。

不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才是祖制,太宗皇帝也是算。

畢竟太宗皇帝當年做的事情,其實早就違背了太祖皇帝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