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聖誕將至

一個騎著軍馬的漢子,看著眼前熙熙攘攘的人群,一時間愣住了。嘆息一聲,說道:“這果然是京師啊。”

此人名叫劉長,小時候年裏窮施舍給廟裏了。但是天生力大無窮。後來遇到的災荒,被流民裹挾到了鄖陽一帶。

項忠單槍匹馬到了鄖陽勸服了鄖陽流民,各自下山安置,並在鄖陽分了幾個縣,編戶齊民,將這些流民納入朝廷的管制之下,也就不用說了。

而劉長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他天生力大。被納入項忠所屬的軍隊之中,跟隨項忠征討白蓮教,最終斬殺此獠,而後又跟隨項忠總督安南之戰的糧草。

後來因為前線兵危戰急,項忠的親兵也作為補充兵抽調在前線之中。劉長也就趕上了諒山之戰慘烈的尾聲。

在這一戰之中,劉長被王越賞識,留在身邊讀書識字,後來,又跟隨王越討伐都掌蠻,立下功勞,本來可以升千戶的。

但是王越給他按下來的,為他換了一個武學進學的機會。

這也是王越為劉長前程安排。

劉長在軍中有外號,號稱石和尚,一身肌肉就好像是石頭雕刻出來一般,披重甲沖陣,更是所向無敵。

只是他是流民出身,一沒有世職,二沒有武學背景,如果得一個千戶職務,且不說能不能站穩腳跟,今後提拔的機會也就少了。

畢竟千戶還可以用蠻力折服上下,但是到了一方指揮使,或者是方面大將,只會抽刀子砍人哪裏能行。

於是劉長只能舍棄了妻兒,他都二十五六歲了,自然是有妻兒,將妻兒留在四川,這一次平定都掌蠻,軍中很多人都分了土地。劉長也分了一些。

也足夠妻兒生活。

在來北京之前,他就知道,北京是天子腳下,也是天下第一等繁華的地方。之前還比不上蘇州,但是這些年來,發展一日盛過一日。

很多人都覺得北京之盛不亞於蘇州城了。

而今劉長就看見這個局面。

他從通州騎馬出來,遠遠的看見北京城墻的時候,就開始走不動路了。

卻是四面八方的鄉民都在官道兩側擺起了攤子,就好像是趕集一般,最開始的都是一些笨重大件,如牲口,很多蒙古人一身騷腥味,穿著破皮襖子,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洗過了,遠遠的看過起黑的發亮。

這些牲口什麽都有,馬了,羊了,牛了。好大一群。

劉長雖然騎著馬,但是作為軍官都是喜歡馬匹的,就好像是後世軍人喜歡槍一般。

既然見了,就下馬牽著韁繩緩緩的前進。一一看過,看過一陣子卻有些失望。

這裏雖然有幾十匹馬,但是大多都是良駒,比不上劉長的戰馬。

這戰馬還是劉長交錢從軍中贖買的。跟隨他出生入死,很是貼心。

這馬倌也看出來了,用著帶著韃靼味的漢話,說道:“官爺,您一個看就是軍裏,您不知道,但凡關外向關內運馬,第一步就是軍中先挑,軍中每年都會將好馬調走。所以,我的馬卻是比不上您的軍馬。”

“如果軍爺想要更好的馬,卻要去北門外的馬市,您知道軍中賣馬都是上等馬一個價,中等馬一個價,下等馬一個價,那些真正好馬,軍中反而出不起價錢,都在北門外羊馬市,那才是第一等我大明最大的馬市,等閑都有一兩萬馬在發賣,不缺寶馬良駒,只是沒有一個便宜的。”

北京已經成為大明最大牲口貿易中心了。

一方面是北京的特殊地位決定的,馬從來是戰略資源,即便是而今大明戰馬並不缺乏了。

但是大明朝本能想要對大量馬匹的走向做到心裏有數。自然要放在眼皮底下看管了。

另外一方面卻是北京的地理位置決定的。

而今大明最大產馬地,不是西北,也不是東北,而是漠南漠北。

而且很多蒙古人選擇南下賣牲口的時候,都願意順著馳道兩側走。如此一來都匯集在北京了,大部分牲口都是從北京,專賣給南方的。

真正見過牲口的人都知道,這些大牲口身上的味道並不是多好聞的,更不要說數千萬的牲口在一起,那個味道,單單是想想,就讓人覺得很銷魂。

更不要說牲口的糞便了。

如此一來,這些交易牲口的地方都在城外,也就可以理解了。

劉長將這一件事情給記了下來。繼續前進,然後就是賣各種重貨的,家具了木料了,乃至於煤球了。白菜蘿蔔了。等等。

劉長常年在南方,倒是看了一個稀罕。

多年以來,蜂窩煤已經在北京很普及了,甚至在北方很多地方都有了。因為很多家庭到了冬天都要備下來足夠整個冬天燒的木材。

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隨著遵化鐵廠興起,遵化鐵廠的用煤量大增,供應起好幾個煤礦。這些煤礦的主顧是少府的,但是誰也不嫌錢多不是,隨之而來的就是煤價大跌,蜂窩煤的價格也大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