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於謙的身體

朱祁鎮說道:“讓你留下三個月,等過了年再南下,雖然等不到孩子出生,但是你生在天家,自然要承受天家之任,你不是沒有看過交趾那邊的情報,交趾事情太多,又距離北京太遠,很多事情必須當機立斷,韓雍雖然是能臣,但是很多決定,是你能做的,而他不能做的。”

太子是金身的,在北京的時候,太子只是半君,皇帝光芒完全遮蓋住太子的光芒,但是在交趾這個新占之地,太子的光芒是無人敢遮擋的。

一些韓雍不敢做,不能做的事情,太子做來就毫無問題。

從根本的原因,還是交趾距離北京太遠了,遠到了等一件事情從交趾傳到北京,北京在做出決定傳到交趾,交趾的情況,就演變到了下一個階段,之前的解決方案,完全不能解決交趾的問題了。

一個國家的控制能力是有極限的。

朱祁鎮就感覺到了。

向西到伊犁,向西南到拉薩,向南到交趾,這都是到了極限的感覺。

當然了,如果建立起完整的海路體系之後,大明向南的控制力還能延伸,但是到底能延伸到什麽地方,就要還航海的技術有多大的提高了。

太子在交趾的作用並非可有可無的,而且非常重要的,或許時間長了,也就慢慢不需要一個皇室成員坐鎮交趾了,但是這個時間段,最少在十幾年到二十年左右,新一代沒有在安南治下生活的人成長起來。

安南這個國家,與這個民族也就慢慢的走進了歷史。

在此之前,皇室成員在交趾坐鎮,都是非常有必要的。

太子說道:“兒臣明白了,兒臣應該以大局為重。”

“如此就好。不過不管怎麽說,這都喜事,來人,賞賜太子妃——”朱祁鎮說到這裏,一下子卡殼了,對於大明女人喜歡什麽。他微微一頓說道:“綾羅綢緞各百匹,金銀幣各千枚,其他首飾什麽的,讓少府送上一批。”

懷恩立即說道:“是。”

太子說道:“兒臣代太子妃謝過父皇。”

朱祁鎮說道:“有什麽好謝的,都是一家人,你不要在這裏的,去看看太子妃吧,多陪陪他。就說我讓你去交趾,他要怪,就怪我吧。”

太子說道:“父皇言重了。”

朱祁鎮說道:“於冕一直在你身邊吧?”

太子說道:“正是。”

朱祁鎮說道:“讓他過來,你快去吧。”

太子退下之後,不多時於冕到了。

說起來於冕三十多歲,比朱祁鎮要小上幾歲,單單看體型儀態來看,頗有當初朱祁鎮初見於謙的樣子。

朱祁鎮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逐漸老了,反而越來越容易回憶起當初。

他看了於冕一會兒,才問道:“你父親心意已定?”

在上次朱祁鎮與於謙之間的裂痕出現之後,於謙就開始上書乞骸骨,二個月之內,六次上疏。

朱祁鎮每一次都親自挽留,但是都沒有什麽結果。

所謂道不同不同為謀。

於謙對朱祁鎮太過激進的政策,並不是太看好的,他又沒有辦法挽回,再加上身體多年勞累,已經有幾分不能支持。而今為皇帝辦了辟雍之會,自覺不負朝廷,不負朱祁鎮。自然不願意在北京繼續做他並不喜歡的事情了。

朱祁鎮只能曲線救國,想通過於冕來挽留於謙。

於冕說道:“回陛下,父親身體不好,長夜不能寐。雙腿常常冰冷無比,臣母將其抱在懷中,如同冰塊,關節之處,一遇天寒就痛,父親秉性堅強,卻常常深夜呻吟出聲,臣恨不得以身相代?”

朱祁鎮大吃一驚,說道:“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

於冕說著說著,雙眼含淚下跪說道:“陛下,非臣父棄君父,實在是臣父乃是南人,卻常年在北,多年主持水利,又常常以身作則,渾身泡在水中,太醫說,實是早年風寒入骨,傷了機理,老年發做起來。唯一在南方修養,尚有挽救的希望。”

“請陛下念在臣父一生為朝廷效力,請陛下放臣父還鄉。”

朱祁鎮低頭說道:“朕竟然不知。”

朱祁鎮知道於謙的身體不好,但是於謙身體不好到什麽地步,卻不知道了。畢竟朱祁鎮日理萬機,也不是可能關注於謙的脈案。

而且聽起來於謙這個病根的做根本原因,就是修建水利。

他而今想想,覺得定然是治理黃河的事情。

倒不是說修建河北水利的時候,於謙就沒有泡過水,而是從整體上來說,修建河北水利的時候,並不是太著急的。

於謙也不至於親自下去。

但是黃河就不一樣了。

不管是之前堵住缺口,還是修建兩道長堤,將黃河新河道鎖在其中,這都是非常急的。這個時候,很多時候,都需要於謙這個總督,到第一線激勵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