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新理學的種子

就在劉定之考驗李東陽,想要李東陽重走當初朱祁鎮培養他的道路,劉定之第一任官職就是在西北養馬。比起武夷山中的寧化縣,也好不到什麽地方去。

而程敏政也在被自己的父親教訓。

兵部尚書程信看著自己的兒子,有一些無可奈何。

程信嘆息一聲,說道:“我有今日,並非我有多強的能力,而是審時度勢,量力而為,知道什麽事情能做,什麽事情不能做,如韓雍,白圭,項忠,王宇之輩,才能真差余我嗎?最後我順風順水到了兵部尚書的位置上,而他們卻一個個都在地方歷練多年,風裏來,雨裏去的,倒是你,你是前三甲出身,參與這些事情做什麽?”

“一個不好,這一輩子就不用回京了。”

程敏政說道:“父親,孩兒等正逢盛世,當大有作為之時,如果謹小慎微,錯過時機,恐怕不僅僅令自己失望,也令天下人失望。”

雖然很多人在歷史上的人名一樣,但是人格思想,都與歷史的人不一樣了。

朱祁鎮前三十年的奮鬥,一次又一次對外勝利,讓大明王朝氣質與歷史大有不同了。在文風之中,似乎也多了漢唐之剛健。

在年老這些官僚這裏體現的還並不是太深的。

但是在這些年輕一輩的士大夫之中,卻有更多的顯露。

這也是為什麽,朱祁鎮變法思想,更多的被年輕人附和,就是因為這些人從大明一個勝利走向另外一個勝利之中成長起來。

在他們的年少的時候,他們就聽到一個大捷到另外一個大捷,黑山大捷,海西鎮大捷,興凱湖大捷,台州站大捷,東勝衛之戰,江華島大捷,鴨綠江大捷,漢城大捷,燕然大捷,諒山大捷,北庭大捷。等等等。

他們底層思維,自然覺得,從一個勝利走向另外一個勝利,是必然的。

心中進取之心,要勝過守成之心的。

從這個角度上來說,朱祁鎮的變法思維,被很多年輕士大夫信奉,並不是說朱祁鎮提煉出來的五世說,而是順應了這一批人的人心。

而程敏政就是其中代表性的人。

程信說道:“罷罷罷,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吧,不過,悠著點,自己多操點心,你爹僅僅是兵部尚書,並不是大明首輔。”

程信一時間有一種憋屈的感覺。

因為變法的緣故,朱祁鎮要拉攏穩住軍方,所以在兵部與樞密府之間,朱祁鎮偏向了樞密院。

在樞密院之中,楊洪年老早就不管事了。

真正負責樞密院的乃是王越。

王越手段壓著程信死死的,讓程信老是受氣,卻沒有什麽辦法。而今連自己的兒子也壓不住了,程信有一種想求去的感覺。

而這個時候,羅倫也在拜訪吳與弼。

當然了,羅倫座師說起來是於謙。

只是於謙已經不在了,雖然談不上人走茶涼,但是羅倫已經借不上於謙的勢力了。不過,羅倫秉承理學,自然能贏得與他們相同觀點的人支持。還有羅倫也是江西人,滿朝半江西,不愁沒有人引見。

再加上羅倫的狀元名頭,才讓他有資歷參與在這一次試點之中。

只是決定出京之後,羅倫心中有很多不解,卻不知道由誰來回答。

他想來想去,就來問吳與弼。

就在天理報社裏面一個房間之中。羅倫行禮道:“吳師,弟子有不明之處,還請吳師開解。”

吳與弼說道:“你且說來。”

羅倫說道:“陛下,有意廢除朱子正學而興新學,行變法之道,弟子此去試行一條鞭法,當如何為之?”

吳與弼說道:“為臣謀忠,為子謀孝,什麽叫如何為之?”

羅倫說道:“這——”

吳與弼或許在政治上有些幼稚,但是教授弟子,卻是很擅長,他一眼就看出了羅倫的根結所在。

羅倫的根結就是他如果將這一件事情辦成了,就給朱祁鎮廢除朱子正學添磚加瓦,但是如果有意找出問題來,又有違他的本心。

吳與弼說道:“你心沾染塵土太多,已經被汙了,道理之爭,正大光明,用權謀之道,能贏一時,可贏百世乎?你能欺人一世,能欺人百世乎?”

“且陛下變法之道,與朱子正學有什麽關系?”

“朱子之教,什麽地方不許一條鞭法了?”

羅倫一時間有些不明白是怎麽回事?

吳與弼嘆息一聲,說道:“這些天來,我揣摩陛下之意,卻是朱子之學,是內聖之學,失了外王之道。這才是陛下不得不如此為之的。”

“否則欲行一事,必空談道德,豈能有所作為?”

“即便陛下廢朱子正學,也不是陛下勝了朱子,而是陛下勝了我等。”

羅倫說道:“請先生指點,我該怎麽做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