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意外

這一場戰鬥,是一場接力賽,只要其中一代君王失去權柄,後面就很難奪回。

所以,從這個角度來看。

大明君王失去權柄,是一件必然的事情。

朱祁鎮想明白這一點,反而松了一口氣。

別的皇帝,或許想明白這一點,就會想辦法,制定種種手段,確保君主的權威。

就好像太祖皇帝罷丞相,到了清朝更是全部都是奴才。用以確定愛新覺羅家族的千秋萬代。

清代拒絕任何變法。

不是,他們不明白。而是他們太明白,在很多變法維新之後的社會,是沒有滿族,與愛新覺羅家族的地位的。

但是朱祁鎮,卻好像說服自己一般,暗道:“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做無用之功了。”

這就是一種自欺欺人。

並非朱祁鎮對自己的兒子,對自己的後代沒有感情。而是在朱祁鎮內心深處,他的政治理念,他想推動社會發展,進入工業化社會這種理念,是遠遠勝過什麽夫妻之親,父子之親。

從這個角度來看,朱祁鎮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從來不重視自己的家庭。

甚至他要做的事情,是間接的埋葬了自己屁股下面的王座。

作法自斃的,未必只有商鞅。

就在朱祁鎮糾結這個問題的時候,文淵閣之中,一個個值房都亮著油燈。

一個個中書舍人腳步匆匆,從一個地方到了另外一個地方,甚至有人走的速度快了,還撞在一起,頓時無數散頁灑了一地。

這兩個中書舍人,立即蹲在地上撿起來。悄悄說道:“首輔,還在忙啊。”

“對啊,這都好幾個晚上了。”

“哎,沒有辦法,誰讓各方事繁。都到了內閣之中。”

他們所說的首輔,劉定之此刻正在自己的值房之中。

劉定之的值房與別人的沒有什麽不一樣,不過是一個套間,外面一間不過幾張書桌,還有幾個書架,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文档。

只有劉定之面前書桌上,有一片空地,容劉定之伏案批閱。

而在裏面的套間,只有一張單人床而已。

劉定之累了就躺在裏面休息一會兒,這也是在夜裏。而白天一面要去給朱祁鎮匯報工作,也要接見各部的官員,了解下面的進度。

反正事情本來就多,又是在京察之後,人心惶惶的時候,劉定之又有了安撫人心這一項,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劉定之看著手中的奏疏,一搖桌子邊的鈴鐺,立即有兩個中書舍人進來了。

劉定之將手中的一封文書遞給其中一個,說道:“給工部,讓工部好好核算一下遵化到北京鐵路費用,這明顯是有水分,告訴他們,難道讓我給他們算不成?”

“是。”中書舍人說道:“只是宮門已經落鎖了。”

劉定之說道:“從門縫之中遞出去,難道要我教你們嗎?”

這個中書舍人不敢怠慢,只能趕快去辦了。

文淵閣在前宮之中。出入不便,自從劉定之帶頭,在文淵閣加班之後,就討了一個特權,內閣的文書,可以通過侍衛的看管之下,通過宮門下面遞給外面。

當然了,文書是要檢查的。

只是有些事情實在是拖不得。至於被半夜被叫起來的工部等人。難道要堂堂內閣首輔,要適應你們工部的時間嗎?

劉定之對另外一個中書舍人說道:“營國公在嗎?”

中書舍人說道:“最近幾天昌國公病情不穩,營國公就常駐文淵閣,不過而今,已經睡下了。”

對於勛貴方面來說,最近有兩件大事,一件是西域戰事。另外一件事情就是昌國公的病情。

昌國公不在,勛貴方面難免有些暗潮湧動。

郭登是何等聰明的人,他在內閣,是一方面是劉定之等幾個大學士都在加班,他自己回去,有些不大合適。另外一方面,是擔心很多人找他走門路,他幹脆在文淵閣住下來了。

只是內閣之中,誰都知道內閣次輔,也就是國公擔任的這個職務,更多是表示存在。沒有多少事情的。

郭登自然在自己的值房休息。

劉定之本想,讓中書舍人叫醒,但是想想有些太不禮貌了,就起身,去了隔壁。

營國公郭登的值房就在劉定之隔壁。

他輕輕敲門。郭登立即就醒了,說道:“誰啊。”

劉定之說道:“我。”

郭登這才開門,見是劉定之。雖然有些不情願,但是還是請劉定之進來了。

劉定之屏退左右,說道:“今日冒昧而來,卻是商議昌國公的事情。”

郭登說道:“首輔請講。”

劉定之說道:“從太醫脈案來看,昌國公不是今夜,就是明日了。很多事情,我們都要準備到前面去,我已經與商輅說了,讓禮部準備幾個美謚,不過這都是小節,更重要的事情,卻是軍方那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