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波未平

葛九的口供很多。

說實話,單單看葛九的一生,也是相當具有戲劇性的。

葛九還沒有成年的時候,他就必須去當兵,因為朝廷清軍,他父親逃了。所以他作為兒子要代替父親當兵。

從南直隸到九邊當兵一段時間。

他當兵的時間,正是貓兒莊之戰前的一段時間。

他內心之中有一股狠勁,在邊軍被人欺負,甚至被人當孌童來用,他都咬著牙向上爬,結果以敢打敢殺出名,後來被一位公公看中,成為親兵。

然後在走私案之中被牽連。

他當時只是一個小嘍啰,沒有被殺。但是對於底層百姓來說,向上爬的機會其實並不多。

凡是能幾起幾落的人,都是大人物,對普通百姓來說,一起都很難,更不要說落下之後,再起,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很多人一輩子都填落下來的坑。

葛九就是這樣的。

他因為戰錯隊了,根本不可能在軍中東山再起。

雖然他敢打敢殺,但是大明軍中缺少這樣的人嗎?

如果他沒有起來過,或許這樣的日子,他還能過,但是他曾經見識過紙醉金迷,怎麽能忍受這樣的日子。

再加上他當初也得罪了不少,身邊自然不乏落井下石之人。軍中的陰暗面真要拿出來,也是令人發指的。

大明當初近一百多萬的逃兵,難道都是因為大明百姓不願意為國家做貢獻嗎?

於是,葛九逃了。

葛九並沒有直接逃到蘇州,從大同到蘇州的道路,他走了七年,這七年之內,沒有身份,到處流竄。行走在大明的陰暗面。

到了正統二十年左右,他才第一次到了江南。第一次給人做臟話。在蘇州立足。

二十年間,成為蘇州地下世界的大佬。

這一段經歷,其實已經是一個大明黑道大佬很光明的路線了,當然了,還有另外一個路線,落草為寇。躲在某了官兵懶得管的山頭之中,過日子。

不過,王恕更看重的是葛九在蘇州的事情。

葛九在蘇州,是為人幹臟活開始,殺人根本就是家常便飯,只是,倉庫這一件事情,的確不是葛九做的。

所以,張禮的判斷錯了。

只是張禮的判斷也並不離譜,雖然不是葛九做的,但是葛九這樣的人抓起來,也並不過分。

王恕更是找到了,太多蘇州士紳的黑料。

畢竟葛九在蘇州二十年,手中經手的事情不知道多少。

很多都是陳年舊案了。

王恕深吸一口氣,他雖然想一口氣,這些違法亂紀的事情,全部給翻出來。但是不能。

江南當地士紳集團,雖然是朝廷施政的阻礙。但也是朝廷在當地維持統治的助力。

王恕不想撕破臉。也不能都真撕破臉。

但是並不意味著,什麽事情都不可以做。

王恕將手指停在徐春申的名字上,說道:“張禮。”。

張禮說道:“下官在。”

王恕說道:“將他捉拿歸案。”

張禮一看,微微低頭,也不多問,說道:“是。”

張禮從來是老實聽話,從來不多事,這種品質也是他能步步高升的原因之一。

而且單單憑借葛九的口供,將徐春申給拉扯下來,是決計沒有問題的。

而徐春申不管家財多少,他不過是一個監生而已,還是一個捐錢的監生,一點政治地位都沒有。

也沒有什麽同門同年之類。

也就是說,徐春申不管多有錢,對當地士林來說,還是外人。

王恕拿下徐春申根本不會有多少阻力。

而且徐春申的體量畢竟不是普通人,用來殺雞儆猴是再好不過了。

而王恕判斷也沒有錯,當張禮帶著百余人,闖進徐府之上,光天化日之下,將徐春申鎖拿進巡撫衙門之中。

整個蘇州城都震動了。

甚至可以說,一時間失去了呼吸。

要知道徐春申在整個棉布產業鏈之中,可是舉足輕重的存在。徐春申被拿下,整個江蘇地區,特別是江南四府的商業網絡徹底被打亂了。

這個時候,少府下轄的江南織造更是大舉殺入。

總之,是好一番亂操操,粉墨登場,你方唱罷我登台。

不過,這種亂象雖然亂。但是王恕並沒有多關注。

以王恕的經驗,地方上的亂象,除非有水旱蝗災,將百姓逼到活不下去的時候,才會有亂事。

再次之外,地方上每一次鬧起來,都是有當地士紳在背後作祟,畢竟對於百姓來說,吃飽了撐了,才會與官府鬧事。

所以一方面少府下場,盡量穩定局面。另外一方面,就要看江南士紳的反應了。

殺了一只雞,他們到底怕不怕。

此刻的陸麟自然知道怕了。

他跌坐在太師椅上,面前有一疊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