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吾立三尺之劍,當百丈之敵(第2/5頁)

“你不需擔心自己能否承受得住。你是最親近自然氣息的,自然母氣也不例外。到時候只需按照流程進行,不要太過緊張便是。”

秦三月深吸一口氣,聚攏心神,七竅玲瓏心不斷地去感知氣息,讓自己與周圍的氣息融為一體。

“廣命於東土十二方,風起魂兮大揚四方土;

廣命於北原十二方……

廣命於……

……

廣命於天下間,魂兮歸於昊天,魄兮安於黃土。”

祭祀詞,不斷從秦三月口中發出,經由祭壇八面十六方的幡旗,穿透一切阻礙,定定地落在人心裏。她完美地同北參祭壇,同這方土地的氣息融合,撇去了一切人性。使所有人聽來,好似不是在聽一個人說話,而是在聽腳下的山河言語,聽流淌在身邊的每一縷氣息言語,聽自然的言語。

那一句句言語,沒有磅礴的氣勢,沒有壯闊的史詩,沒有感人肺腑的情感,沒有動人至深的心聲,是徹徹底底的自然的言語。好似不是神秀湖在為圉圍鯨告靈,而是天地在為圉圍鯨告靈。好似這告靈儀式從來不是給自己等人看的,是純粹地為圉圍鯨準備的。

他們看著祭壇上的秦三月。即便那是一個二八年華的少女,是一個眉目柔和的姑娘,卻也始終覺得站在那裏的並不是人,而是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升起親近之意的……某種存在。他們無法去形容她,只能說成是“某種存在”。

漸漸地,他們甚至肯定,那玄命司並不是人,而是為這次祭祀而生的某種存在。

這種感覺不只在百家城的一群烏合之眾中出現,即便是那些有資格爭奪母氣的人也出現了這種感覺。甚至是那些大人物們。

“玄命司,到底是什麽存在?為何我覺得她不是人?”顧寒沅問。他不解於祭壇上秦三月那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氣息。

東方珂滿臉愁容,“又是預料之外。”

“你是說,玄命司的出現是預料之外?”

“長山先生至今沒有露面,神秀湖的主要人物一個都沒出來。那玄命司獨自撐住了洶湧的暗流。而最可怕的是,我們並不知道玄命司到底是誰,或者說是什麽存在。”

顧寒沅眉頭凝重,“想必,絕大多數人都沒料到會這樣。都以為長山先生會主持祭祀。”

“站在他們那一面,的確只有他有能力去指引自然母氣。玄命司的出現,解放了他,那麽局勢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他李命又是怎樣的境界,誰人知曉?”

“可那玄命司如何能撐得起告靈祭祀?歷來主持祭祀的,無一不是站在山巔上的人,而她有何資格?”

“這就是最讓人擔憂的一點。我們不知道她的身份,能力以及態度。甚至,連她是不是人都不知道。”

顧寒沅點頭,“我看過幾次大潮,可沒有誰能像她一樣,徹底隔絕人性,純粹地為圉圍鯨告慰魂靈。即便是東皇大人,都做不到。”

“真像是自然的化身啊。”

“玄命司,玄命司……唉,這天下,又多一個讓人憂慮的存在了。”

東方珂心裏沉悶不已。他所憂慮的,除了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玄命司以外,還有一個身無命格之人。知道得越多,越是發現身不由己。

……

秦三月將祭祀詞吟誦完畢,四下看了看,有些迷茫。

老師呢?說好的會一直站在自己身後,但是到哪裏去了呢?

她想停下來,去尋找老師,但是她知道,老師更希望自己能夠順利地主持完這場祭祀。

她攤開長裙,像盛放的花一樣坐下來,閉上眼。

祭祀禮,是一場無聲的送別。

在以往的祭祀上,大祭司會呼籲所有人,與其共同行祭祀禮。但是這一次,她沒有按照以往那般做,而是獨自一人,為圉圍鯨送別。她坐著,感受著圉圍鯨,即便是隔著遙遙不知幾萬裏,也能清晰地感知到它們的生息。她見證著,一頭頭大山似的圉圍鯨生機流逝將盡之際,費盡全力,從深海之中,騰躍而上,沖出大海,最後看一眼天空,最後一聲鯨吟,最後一道吐柱,再用盡最後的力量,將身體裏孕育的自然母氣推出去,推向天下。然後閉上眼,再也不睜開,從微光泛動的海水中沉落,沉落……最後化為深寂海底的孤獨風景,直至森森白骨崩塌。

一頭又一頭圉圍鯨,不斷地進行著同樣的事。

躍出海面,仰望長空,吟唱悲歌。

它們是一個族群,卻沒有著所謂的首領,自誕生起,便承擔著直至生命盡頭的宿命,一代又一代,居住在最為兇險與貧瘠的北海中心,從不曾離去。躍出水面,所看到的,便是它們全部的天空。幸運的時候,看到的是一片湛藍,但更多的時候,北海的天空是灰蒙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