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chapter 66(第2/2頁)

她回應他的讓步,終於放棄了提前下車的想法,和男人一樣把手機舉到耳邊。

偏頭靠上車窗玻璃,嘆了一口氣然後才道:“我今天真的很累,沒有精力想其他,所以Sir,謝謝你的讓步,希望你在練習後能學會這項美好的品德。”

傅承致篤定:“可你每次沒有精力想其他時候,多出來的精力就只能用來哭了。”

令嘉啞然,她沒法反駁,因為她本就打定了主意一上樓就躲進被窩,昏天暗地哭一場,哭到精疲力盡就可以睡著把煩惱忘了,奈何傅承致不肯配合,開口便道:“令嘉,這樣不好,與其上樓後躲著流眼淚,還是在我面前哭夠了再上樓吧。”

令嘉眼淚都快出來了又生生別回去,咬牙,“誰說我會哭?我就不哭!”

傅承致語氣溫和,“那也好,這幾天你的眼睛鼻子快哭得擦破皮了,需要修養修養,正好陪我說會兒話。”

令嘉:“我不想說話。”

傅承致:“提問也行,你今天所有的提問,我都會如實回答你。”

也不想提問!

令嘉話湧到嘴邊,突然想到問題回堵他,“你父親去世時候,你是什麽感受?累嗎?傷心嗎?”

男人認真回憶了一下,“累有一些,但沒有時間傷心,幾個小時後就是就任儀式,淩晨我在撰寫合宜總裁就任發言稿,中間秘書讓我審閱新聞部門準備公開的訃告和生平視頻,還要做好開盤後股價波動的應急預案、危機公關,天亮宣布就任,接著就得面對董事會,交出發展進程計劃……”

這情況聽起來已經足夠叫人手忙腳亂。

令嘉又問,“所以你哭了嗎?”

“沒有,我偶爾會在一切進行順利的時候想起他,短暫消沉那麽一會兒。他總是不滿、總是苛責,他用最冰冷強硬的方式鑄就我,試圖將我變成他一生最優秀的作品,他成功了,但也永遠來不及與我和解。”

車廂又靜下來。

兩人分明近在咫尺,但隔著電話,聽聞彼此的呼吸,又是另一種感受。

令嘉思維發散了好一陣,問他:“你會唱歌嗎?”

“你想讓我唱?”

“你不是說,今晚無論我問你什麽,都會如實回答我。我聽說伊頓有宿舍杯合唱比賽,全部宿舍都必須參加,每個人都必須在校長面前唱歌……”

“好了,就說到這裏。”傅承致打斷她,“我會。”

在貴族式的精英教育中,音律藝術與文史經濟同樣重要,傅承致嗓音條件很好,卻沒有同樣好的音準天賦,小時候為數不多的幾次當眾演唱一直是他的童年噩夢,只是他討厭被人恥笑,中學時代,為了期中考試前一晚的登台表演,每次都要花大量的時間練習音準。

令嘉問,“我可以點歌了嗎?”

“誰叫我在練習妥協技巧呢。”

他清完嗓子又補充,“點吧,但只此一次。”

“我想聽《Do You Realize》,你會嗎?”

“當然,你聽過的,我也聽過。”

The Flaming Lips是一支成立在83年的美國樂隊,這首歌正是當年因樂隊成員Wayne Coyne的父親去世而作的曲子,後期一度成為樂隊演出的專用結束曲。

傅承致低吟歌曲開頭的提琴旋律,從第一句開始,他沉而緩的嗓音沿著電話聽筒傳來,帶著幾乎從不在他身上發生的抒情。

歌詞它唱——

你意識到了嗎,你認識的每個人都終將一死。

與其說出所有的告別,

不如讓他們知道,你已經意識到了人生苦短。

這首歌適合這樣的夜晚,萬籟俱靜,除了歌聲,她只能聽見車廂外伴著幾聲若有若無的淺夏蟬鳴。

她舉著電話,側過身面對漆黑的窗子鏡面,靜默無聲,淚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