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做晚飯(第2/3頁)

白菜卷好之後,陳鳳霞想起來得煮飯了,剛好菜卷可以上鍋蒸。好在家裏是有電飯鍋的,不然讓她用煤爐煮飯,她真得瘋。這個火候也太難控制了。

陳鳳霞將白菜卷放在蒸屜上時,鄭明明有些茫然:“媽,今天不給弟弟蒸雞蛋了嗎?”

過完年開始,弟弟每天早上晚上各一個雞蛋是雷打不動的啊。

陳鳳霞還真忘了這茬。

既然要給兒子斷奶,輔食肯定得多加點。

她咬咬牙:“那你打兩個雞蛋過來吧。”

鄭明明有點兒擔心:“弟弟會不會吃不完,以前都是一頓一個蛋的。”

“你倆一人一半,你也長身體呢。”

鄭明明的眼睛瞪大了,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陳鳳霞看得心裏頭百般不是滋味。就一個雞蛋而已,女兒都要這樣受寵若驚,也難怪她長大了以後動不動就怨氣十足,陰陽怪氣的。

記得那回兒子膽囊炎犯了,醫生要求飲食清淡。女兒非要吃炒雞蛋,自己就提了嘴:“你弟弟不能吃。”

結果女兒立刻發火:“是不是他不能吃的東西,我也要把嘴縫起來?我這輩子只能吃他剩下的東西?”

後來雞蛋她煎了,女兒卻也沒給她個好臉。她也只能自嘲,吃力不討好,她這個當媽的簡直跪在他們面前過日子。

陳鳳霞轉過身,趕緊去煤爐邊炒菜。煤球還一直燒著呢,鍋裏頭的西紅柿冬瓜湯都滾了。

她將湯盛放到大海碗裏頭,開始做重頭戲茄子燒魚腸。

鐵鍋下了油,陳鳳霞將魚腸煎到金黃,盛起來,重新下辣椒籽煸出香味來。

本來應該放大蒜的,可是家裏沒蒜頭了。倒是女兒撿的辣椒切掉爛掉的部分,還能湊合著用。

茄子煸出水,變軟的時候,陳鳳霞將魚腸倒進鍋裏,一塊兒燜煮。

這會兒煤爐的火已經小了,一個煤球燒的差不多了。她不由得慶幸自己第三個菜做的是腐乳空心菜,不然這會兒的火頭再炒菜可真是夠嗆。

“喲,今天改善生活啊,老遠就聞到香味了。”

陳鳳霞正想心事呢,猛然聽到人說話的聲音。

她擡起頭,愣了下才認出丈夫的臉。

三十五歲的鄭國強,年富力強,頭發還是烏亮。不過也沒幾年了,等到四十歲的時候,他們兩口子就得互相幫忙染頭發。

不然看著就是老頭老太太,人家都不樂意喊他們做工。

鄭明明看到父親,相當驚訝:“爸爸,今天這麽早啊。”

天還亮著呢。

陳鳳霞心道,哪裏早了,太陽都下山了,肯定過了六點鐘。

鄭國強將自行車靠墻根放,一邊抽著鼻子一邊往門口走,笑著跟妻子打招呼:“曉得我回家吃飯啊。”

陳鳳霞下意識地要脫口而出“你不回家吃上哪兒吃去,你又不是大老板”,話到嘴邊了,又叫她強行咽了下去。

貧賤夫妻百事哀。

上輩子,他們兩口子越到後面越沒話講。她嫌丈夫窩囊,跟他一輩子就沒享過一天福。

跟他們一塊兒出來的,是人是鬼都買了房,她連個自己的窩都沒有。人家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銀,自己一年到頭添不了幾件新衣服,在外頭渴死了都舍不得買瓶礦泉水喝。

真不曉得怎麽倒了八輩子血黴,攤上這麽個男人。

丈夫嫌她挖空心思貼補娘家,明明娘家人過的比她家滋潤,她還大包小包地往家帶。

她委屈,她不是想讓人看看,她家也過出來了嘛。

當年,那麽多人瞧不起她家。

小煤爐上煙熏火燎,鄭國強沒察覺妻子的情緒變化。他從包裏翻出飯盒,打開蓋子招呼孩子:“明明,吃冰棒,你跟你媽一人一根。奶油綠豆的,弟弟爸爸抱。”

陳鳳霞看著遞到自己面前的飯盒發呆。

鋁制飯盒,擦洗的幹幹凈凈,鋥光瓦亮,她印象中已經很多年沒用過了。因為兒女都說鋁不好,用多了容易老年癡呆。

她用了那麽多年,也沒瞧出來究竟哪兒不好。可既然孩子說不好,那就只能不好了。

鄭國強奇怪:“吃啊,你怎麽不吃呢。怕什麽啊,一根冰棍不至於沒了奶。真沒了就斷了吧,反正小的也一周歲了。”

陳鳳霞沒看他:“你自己吃吧。”

鄭國強笑:“我吃過了,你們吃。今天甲方的老總來工地上視察發的。”

難怪,就自己弟弟對工人的摳門程度,哪裏會買奶油冰棍。酸梅湯綠豆湯都不會給一口吧。

沒錯,眼下鄭國強這個姐夫在包工頭小舅子手下打工。

陳鳳霞想到了自己那個弟弟,又想到了對方當著那麽多親戚的面,鼻孔裏頭噴氣,指著她破口大罵:“陳鳳霞,你等著吧,你跪在我面前求我的日子在後面呢。”,頓時胸口堵得慌,只覺得面前的丈夫都可親可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