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治近視眼

說起老家拆遷,陳鳳霞就忍不住想嘆氣。

人們總說窮人缺乏的是眼界跟魄力,可要她這個窮了一輩子的人講,窮人真正缺乏的可能還是運氣。

就說老家拆遷吧,從這個時候,他們就隱隱約約聽到消息說他們鎮要合並到江海市來了。到時候拆遷,分到手的都是房子光吃房租就夠一輩子開銷了。

事實上,這事兒真不是空穴來風,的確有這個規劃。

城市想發展,一要人二要地。

江海一直想將他們那個地級市合並進去,政府報告都打過好幾回。但因為涉及到種種錯綜復雜的關系,合並的事最終沒成。

反倒是離他們鎮只有一河之隔的隔壁鄉被規劃了,在陳鳳霞穿越前拆遷了。她一個嫁到那邊羨慕了陳鳳霞好些年的姐妹家裏頭拿了十套房還有門面,生活档次瞬間就大不相同。

至於他們這邊呢,如如不動。在陳鳳霞穿回來之前,政府都開始重新粉刷外墻,建設美麗鄉村,改造化糞池了,還拆遷個屁。

回想往事,再看看面前頭發還烏黑的丈夫,陳鳳霞就想一聲接著一聲嘆氣。

她總是抱怨丈夫沒拼勁,沒為他們一家人的生活努力過。可這世上,有多少人不努力?又有多少人能成功呢。

鄭國強為什麽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她又為什麽一分錢都舍不得花,一家人就靠撿菜葉子下飯吃?就是為了攢錢在老家蓋樓房,等著拆遷好轉運啊。

人啊,有的時候不得不信命。

不過既然她重生了,那就得好好改改命。

陳鳳霞搖頭,語氣堅定:“房子跟人走,你曉得什麽時候拆遷啊。它一天不拆遷,我們就一天沒地方住?你是天天在醫院呼打成雷了。我多長時間沒睡過一個安生覺了?我不是人啊,你想我死是不是?我們明明不上學啊,小學畢業了,給你媽種田去是不是?”

一說到母親的話題,鄭國強天然低一頭。

當兒子的能拿媽怎麽辦。一個孝字扣下來,能壓彎人的脊梁骨。

他是遺腹子,他媽雖然是農村婦女,但一輩子連地都沒下過。他在江海當工人的父親去世後,他媽就吃撫恤金,村裏頭的獨一份,一天工分沒掙過,一頓雞蛋沒斷過。兒子還想要她帶小孩,門都沒有。

要丈母娘帶小孩,農村又沒這個規矩,又不是上門女婿。況且就連大舅子家的小孩都進城讀書,不用老人煩神了。

所以,最後只能由陳鳳霞留在家裏,一個人管小孩。

鄭國強不敢跟妻子爭執,如果照他講,現在妻子回老家帶小兒子最好。起碼家裏有現成的地方住。但大女兒上學又是問題,即便是打工子弟小學,條件跟農村也不能比。

“好了好了,我問,我去問問房子的事好了。”他趕緊喊停,“你吃過飯就睡覺吧,趁著涼快。明明,你幫忙看弟弟。”

當丈夫的人逃一般騎著自行車就跑了。

做妻子的人在後面狠狠地呸了一聲。

她想女兒怨天怨地好像也挺正常。她的高中大學同學小時候都是這個特長班那個培優班,什麽音樂美術舞蹈,總歸都有一樣能拿出手的特長。

鄭明明好了,特長估計就是帶小孩吧。畢竟她從小帶大了弟弟。恐怕也是帶煩了,等她長大了,自己倒不想生小孩了。

特長完全沒了用武之地。

陳鳳霞發了通火,腦袋瓜子嗡嗡響,倒在竹床上就睡著了。

中午她被熱醒的時候,鄭明明已經做好了午飯。昨晚吊在井水上的剩飯,加了水煮開,就是被稱為燙飯的米粥。

鄭明明夾了泡菜,滴了兩滴香油,充當他們的下飯菜。爸爸不在家時,家裏人吃飯都這樣對付著過。

她往桌上擺碗筷,對著母親愁眉苦臉:“沒雞蛋了,弟弟吃什麽?”

早上弟弟餓的時候,她給弟弟吃了蛋糕。一上午的時間,小姐姐都擔驚受怕,害怕弟弟會拉肚子。

陳鳳霞在心中嘆了口氣,女兒沒有零花錢,也沒自己拿錢的習慣。

她上輩子給人家做鐘點工的時候,育兒專家女主人曾滿臉認真地強調,一定要從小培養孩子的理財意識,讓孩子學會正確使用零花錢。

陳鳳霞那時候就想苦笑,理財,首先得有財能理啊。爹媽自己都沒錢,上哪兒教小孩子理財去。

她從竹床上翻身下床,先從櫃子裏頭翻出面粉,隨口說了句:“我給他炒個面粉吧。”,又想起來點煤爐的痛苦,只覺得意興闌珊。

“算了,弟弟跟我們一起吃燙飯吧,一點點地吃。”

鄭明明懂事地點點頭,立刻保證:“我少吃點兒。”

家裏頭飯也有數,多了張嘴巴,其他人就只能省下自己的那份。

陳鳳霞笑了:“你照吃。我再做個面疙瘩湯吧。”

鄭明明立刻來了精神。她家窮,連飯菜的種類都是固定死了的,來來回回就那麽幾樣,偶爾父母弄個新鮮點兒的吃食,都能讓她雙眼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