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阮念初跑得很快,很慌忙,十分形象地詮釋了何為“落荒而逃”。那束放在車後座的風幹稻花,自然也就沒有拿。

纖細的人影沖進了演出團大門,很快便消失。

清早時分的雲城,晨光熹微。

車上,厲騰收回目光,點了一根煙。他對阮念初一向有耐心,七年都過來了,不在乎多這幾天。

阮念初開心,他陪笑,她不開心,他就讓她開心。她要什麽,他給什麽,他願意縱容也願意寵溺。

但這個女人,從身到心從頭到腳,他都要定了。

片刻,厲騰把煙頭丟進路邊的垃圾桶。

吉普車駛上馬路淹沒進車流。

這時,一個拾荒的老婆婆步履蹣跚地走了過來,彎腰,去撿垃圾桶旁邊的幾個塑料瓶。正撿著,旁邊一輛灰色轎車的車窗落了下來,裏面的人遞出一個礦泉水瓶。

直接遞到老婆婆手上。

老婆婆一怔,忙不叠地跟那人說謝謝。

“順手而已,這麽客氣幹什麽。”那人笑盈盈的,滿臉和善。

老婆婆打量他,穿酒紅襯衣,身材高大,膚白俊美,乍一看,以為是哪家豪門的公子哥。

“您真是個好人。”老婆婆說完便提著塑料袋離開了。

一聽那話,男人挑起眉,表情驚喜地擼了擼滿頭的臟辮,然後側目,朝副駕駛上坐著的女人得意道:“聽見沒瓦莎?這婆婆誇我是好人。”

瓦莎擦著墨鏡,美眸裏浮起一絲譏誚:“那你是麽。”

“怎麽不是?”段昆摸了摸鼻子咧嘴笑,“這世道,像我這麽尊敬老人的好人可不多。”

“壞人如果做一件好事就能做回好人,那世界不就太平了。”瓦莎的漢語發音不算標準,因此她說話的語速,偏慢。

段昆癮勁兒上來了,皺著鼻子狠吸幾口氣,認真想想,又搖頭:“那不行。世界太平我們就沒生意做,我們們沒生意做,不就喝西北風?還是做壞人好。”

瓦莎把墨鏡重新戴上,“剛才讓你認的人記住了麽。”她擡眼,手指向演出團大門方向,語氣涼涼的,“那個從Lee車上下來的女人,叫阮念初。她是Lee的女人。”

“記得。”段昆扭了扭脖子,還是那副笑臉:“這小兩口膩膩歪歪的,感情還真不錯。不過瓦莎,我想不明白,老大要找厲算賬,那找機會做了他不就完事兒了?幹嘛大費周章。”

瓦莎不答反問:“那你說,讓一個人最痛苦的事是什麽?”

段昆撓撓頭,“死?”

“傻子就是傻子。”瓦莎瞥他一眼,“人一死,就什麽感覺都沒了,怎麽會痛苦。”

“那是什麽?”

“是仇恨。”

這話,段昆用他的腦子想半天也沒想明白,只好問:“那咱們什麽時候動手?”

“雲城這地方,做什麽都不方便。”瓦莎墨鏡下的紅唇,彎起一個弧,“阮念初的演出團下個月就要去邊城。傻子,我們到邊城等他們。”

段昆笑呵呵,“你這麽聰明,當然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

日歷一天翻一頁,距離慰問演出的時間越來越近。阮念初既要抓緊排練,又要應付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性,對她窮追不舍的厲騰,她覺得很累。

身體累,心也累。

他一會兒冷得像冰,一會兒熱得像火,一會兒灑脫同意分手,一會兒又說惦記了她七年,自相矛盾至斯,實在難以消化。她接受起來有很大的難度。

其實,休息站的那場烏龍,他竭盡全力保護她維護她,已讓她原諒不久前的強吻事件。她調整好了心態,把他的身份從前男友這一項中剔除,重新定義成“一個對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老朋友”。

萬萬沒想到,之後的事讓她始料未及。

素來高冷的厲騰搖身一變,成了她的狂熱追求者。老實說,阮念初有種自己在做噩夢的感覺。

厲騰的追求手段,沒新意,也不高明。甚至還很強勢和霸道。除了每天固定接送她上下班以外,便是給她送花。那些花她拒絕過幾次。每次拒絕,他都是那句話:“花是給你的。不喜歡隨你扔哪兒。”

她心疼那些花,幾次之後只好收下了。

如今,數天過去,風幹的稻花已擺滿她整個窗台。阮母打掃房間時瞧見那些花,便會欣慰不已地對阮念初說:“女兒啊,厲騰這孩子真是好。為人正派,體貼細心,還懂浪漫。你這就叫前世修來的福氣。”

每當這時阮念初就只是幹笑,笑得臉皮發僵。

好在不幸中也有萬幸。

分團長在開會時說,邊城那邊有好幾個部隊駐地,七場演出,大家很辛苦。團長便往上頭寫了申請,讓大家在結束演出後,有三天的自由行時間,還有一定補貼。

邊城雖不發達,但風景秀麗,周邊有許多自然風景區。大家夥很開心,瞬間備受鼓舞士氣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