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對於於茜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岑景過後才發現她竟然記得。

不單單是她,和岑景有過連接的人好像自賀辭東回憶起過往開始,都陸續有了正軌的記憶。

車禍後所扭曲的一切,隨著他九死一生湮滅得悄無聲息。

沒人想起自己曾忘記過一個人。

外界只是理所當然地覺得,他在事業巔峰時遭遇情敵報復,丈夫背叛,事業盡毀。

自此,過去的一切隨著那場巨變徹底終結。

“他”死了,他也活著。

往後余生只憑自己的心意而活。

岑景看著聽說他活下來,特地從國外連夜趕回,現在抱著自己的女人。

驚覺有些事是真的結束了。

他在蕓州時,總覺得事情未完,那種被拉拽感就像是那天夜裏,海底無盡的黑暗。

原來上岸來得也很輕易。

他甚至在反應過來的時候,平靜地拍了拍於茜的肩膀笑說:“你不是說以後再也不哭了?”

“我是說不為姜川那個狗男人哭。”

於茜退開兩步,手掌貼了一下眼睛,試圖掩蓋自己紅眼的事實。

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性子。

他喜歡於茜的性格,就如於茜能在得知他的消息後特地跑這一趟的在意。

時間抹平了很多東西。

但印記不止留在一個人心底。

岑景又看了一眼旁邊的賀辭東。

突然就明白了他這麽做的意義。

這個事實他沒有直接告訴他,而是用了這樣的方式讓他自己直觀去體會。

說是強迫,可這人偶爾也太能直戳心底。

並且總是一擊即中。

於茜緩過來,當下就瞪向賀辭東說:“我來這裏可跟你沒關系,還是那句話,不許把我回來的消息告訴姜川!”

賀辭東點頭。

於茜冷哼了聲,姑且信了。

墨林苑的門口。

門廊的欄杆處,岑景看著底下活水溝裏的魚,整個別墅和當初岑景印象當中差不多樣子,但又有一些細枝末節的變化。

比如他當初掛在公寓裏的那副畫,現在就在樓梯轉角處的墻上掛著。

臥室裏的地毯,也是他當初找人專門從國外買的。

現在就鋪在他醒來的那個房間裏。

賀辭東很多事做得不動聲色,但不代表岑景眼瞎。

於茜抱著手,靠著柱子看他。

“你想要離開這裏的話,我可以想辦法。”

“你不會想真的跟賀辭東對上的,那對你沒好處。”岑景嘴角帶了笑,他穿了件襯衣,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比以前淡然,看了看遠處說:“何況事情也沒你想得那麽糟糕,真要你死我活,賀辭東不可能真關著我不放。”

岑景已經走過最糟糕的人生。

世界扭曲後,他跟賀辭東誰也不比誰好過。

他知道賀辭東的目的和初衷。

自己也沒打算抓著過去不放。

那樣太累了,為難別人,也為難自己。

岑景就那樣在墨林苑住著,育克公司現在在他手裏的業務不多,現如今也全部轉回了東城總部。

還是他自己負責,只是也大多都在幕後。

醫生每隔兩天會給岑景做一次全身檢查。

陳嫂的藥膳每天不重樣。

出門鐘子良開車,東城地界,隨他去哪兒。

賀辭東說到做到,反倒是岑景自己不是特別愛出門。

後來岑景無意中發現“辰間”的業務從未中斷,賀辭東也緩慢放權,在岑景身體能承受的範圍內,讓他開始接觸部分工作。

賀辭東說他只是代為接手一段時間,現在他回來了,所以這些事還是得他自己來。

岑景當初預感到可能會出事,雖然早就處理過手裏的事,但現在猛地回頭看,好像一切都沒有變樣過。

賀辭東推著他,一點一點,非讓他走向正軌。

岑景並沒有強硬推脫。

他清楚自己走過生死線,又因為身體原因,還處在一個倦怠的狀態裏。

他同時也知道。

那真的都只是短暫的。

他總得向前。

戚老四被槍斃了,楚軒和鄧宇盛一個坐牢,一個癱瘓。

這當中都有賀辭東的手筆。

一個陰雨天的清早,岑景一個人開車出門。

城郊的療養院修建歷史起碼有百八十年,“時渡”年初出資翻建。兩棟樓隱沒在僻靜的山間處,墻外種滿了爬山虎。

清幽或許有,更多的卻是陰森。

斑駁的外墻皮即使重新粉刷,都遮蓋不住那股腐朽氣。

十幾平米的小房間,除了一張床什麽都沒有。

巴掌大的小窗只有在晴朗的天氣裏才能透進去些許光亮。

有個人就躺在裏面的床上。

頭發幹枯,雙眼青黑,臉頰凹陷。年紀雖然沒有多大,整個人卻透出一股灰敗氣。

床上的人似乎發現床邊站著人的時候,眼珠緩慢轉動。

直到看清臉,眼裏面才逐漸彌漫出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