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兄長

成群炎麟獸飛掠過天際,整個通靈澗都被它們身上燃燒的火光映亮,聲勢不可謂不浩大。

“即便是皇朝帝君出行,恐怕也不過如此。”有人感嘆。

葉雲瀾看著浩蕩火光,想起之前葉尋所說,他哥哥為了救他而失蹤,而葉尋來天池山,就是為了尋找他的哥哥,忽然便覺出了一點諷刺。

葉尋所要找的哥哥,不就好端端在這裏麽。

——被無數的跟隨者環繞,坐在飛天車架之上俯瞰人間。

曜日皇朝太子,葉懸光。

葉雲瀾在心底低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眉目淡漠蕭疏。

旁邊沈殊忽然出聲:“師尊,那個曜日太子,真與他們說的一樣,年歲未足三十,就已經快要突破凡身六境了麽?”

凡身六境,為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化神、渡劫,修行越是往後,所耗費時間越長。

沈殊修行三年到達金丹期,已是足以驚世駭俗的速度,但即便以這速度推算,他修行至渡劫期,也至少還要三十載。

而葉懸光年齡甚至還不足三十。

沈殊天資世間罕見。

可葉懸光,卻是整個上古世家,傾盡一族之力才培養而成的一柄絕世神兵。

對方的出生被天書預言,繼承了整個葉氏一族最為精純的血脈之力。

……還有他的血脈之力。

葉雲瀾道:“傳言並未作假。”

沈殊沉默了一下,道:“看來我平日修行,還是不夠努力。”

葉雲瀾眉頭微皺,道:“曜日太子有上古血脈之力相助,出生的時候便已是元嬰,你無需與他相較。”

沈殊:“出生……便是元嬰?”

葉雲瀾“嗯”了一聲。

沈殊道:“血脈之力……真有這樣強大麽?”

葉雲瀾並不打算騙他,平靜道:“或許,比你想象中還要強大。”

沈殊道:“這對世上其他沒有血脈之力的修士,是否有些……不太公平?”

“公平?”葉雲瀾語聲流露出一點嘲諷,“這世上哪裏有真正的公平。”

他看著天邊燃燒的火光,沉默片刻,“只是,血脈強大有時也未必是好事。上天給予人天賦,同時也會令人背負重責。”

當年,他被陳微遠救下後不久,就聽聞曜日太子突破蛻凡境,登臨帝位,統領整個曜日皇朝的消息。

那時候,葉懸光年齡還未過半百,消息一出,震驚世間。

後來魔尊身死,他受到道魔兩道的圍剿,逃入西洲光明野。

當時曜日皇朝已經一統西洲,葉懸光被世人尊稱為“長明帝尊”,曜日皇朝境內,道門魔門的勢力都得到了很大的遏制,他籍此逃過了圍剿,隱姓埋名修行,一直到劍道大乘,世間再無人能夠置喙他的所行所為,才復又行走世間。

在他被世人既敬又畏地稱呼為“劍尊”後,曾於朝暮巔,與長明帝尊有所一晤。

朝暮巔本是當年西洲曜日皇朝與星月皇朝分界之地,西洲一統後,朝暮巔便成了長明帝尊一處行宮所在。

山巔晝夜兩分。

東面陽升,西面月出,恒久如此。

那日,是他親自提著修羅劍去朝暮巔找的長明帝尊。

長明帝尊立於陽面,身著玄黑袍服,頭戴紫金冠,負手而立。

山風卷起他衣袍,帝尊低沉聲音破風傳來。

“朕君臨天下已有兩百余載,所負之人良多。最為遺憾之事,是朕此一生,雖得掌山河萬裏,卻始終,親緣淺薄。”

他帶著猙獰鬼面,手執修羅劍,立於朝暮巔的暗面。

月光流淌在他握劍蒼白的指節上。

他淡淡道:“帝尊身邊有父母親族,更有後妃無數,如何算得上是親緣淺薄?”

長明帝尊卻道:“倘若父母親族對你只有期許卻無容忍,後妃萬千只為責任而無情意,世上本該與你最為親密的親人因你離散,你便該知道,為何朕會說自己,親緣淺薄。”

他道:“我自出生起,便無親無故,後半生也一直孤身獨行。陛下所言,我不懂。”

長明帝尊轉過身,燦金色眼眸如曜日灼灼,低聲重復了一遍,“是,你不懂。”

他靜默了會,道:“我來此地,只是想向陛下求取一物。”

長明帝尊:“何物。”

他道:“我想要皇朝寶庫之中所藏的,世上最後那朵斂魂花。”

斂魂花乃世上至為珍貴的靈物,若尋常人敢向帝尊這般直接開口,早已被拂袖擊飛,然而長明帝尊只道:“你要斂魂花做什麽。”

他道:“護佑我想護佑之人。”

長明帝尊一怔,半晌,卻是低低笑了一聲。

“原來,你也已經有了想要護佑之人……”

帝尊說著,擡起那只能夠喝令江山,執掌乾坤的手。虛空被憑空撕出一道裂縫,一朵流淌著黑白二色光芒的花朵被從虛空中取出,躺在帝尊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