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血緣

葉雲瀾低眸看著眼前人。

對方坐在石床上,黑發垂腰,上身衣物已被除去,胸膛傷處被繃帶層層包紮,身體線條流暢矯健。

只是對方面容卻是放在人堆裏便難以辨認的普通,唯獨眼型狹長上挑,流露出一點難掩的淩厲之氣。

他對這人自稱“古玄”這個名字不置可否,只淡淡道:“你傷勢很重,不宜起身走動,還需要再養傷兩日。兩日之後,以你的體質,當可行動自如。”

這傷勢尋常修士起碼要修養十天半月,對方卻篤定說他只需兩日便可行動自如,古玄不知道這人是否已經看出了他來歷,沉默了一下,道:“多謝你救了我。我……能知道你的名字麽?”

“葉雲瀾。”

古玄微怔。

“雲瀾……”他呢喃著這個名字,眼中有很復雜的情緒飛速掠過,剛想開口,卻聽葉雲瀾道:“不過萍水相逢,喚我葉道友即可。”

“……葉道友。”古玄抿了抿唇,對這生疏的稱呼有些不滿,可以他如今境況,卻實在沒有資格開口多說什麽。

葉雲瀾從袖中取出一枚赤紅玉令,微微俯身,遞給古玄,“這枚玉令,是救你之時,從你身上落下的。還你。”

隨著他的動作,兩人距離拉近。

幾縷烏黑長發從他肩上滑落,長睫如翼低垂,面容淡漠如同冰石,卻依然有潑天美色降下。

古玄呼吸一窒,甚至無暇注意葉雲瀾所遞過來之物,只是想,實在太像了。

和他的母親,足有七分相像。

只是眼前人唇更薄,鼻梁更挺,眼眸更狹長,膚色也更為蒼白一些,蒼白得甚至透出了……病態。

這些年……他過得不好嗎?

古玄不禁想。

葉雲瀾見他遲遲未接,微微蹙眉,“古道友?”

古玄回過神,將赤紅玉令從對方手上接過,這令牌是曜日皇族的身份令牌,為太古玉髓所制作,但令牌上有掩人耳目的陣法,他並不擔心葉雲瀾籍此猜出他身份。

只是接過令牌的時候,他觸及到對方指尖如冰的溫度,忍不住問:“葉道友所修行的,是冰系功法?”

葉雲瀾:“為何這樣問。”

古玄也知自己的問題十分突兀,然而習慣所在,話一出口他便不會收回,道:“冰系功法修行者體溫較常人偏寒,我方才觸到葉道友的手如此,忍不住有此疑問。”

葉雲瀾道:“我並未修行功法,亦無修為護體。而今冬日,身體自然偏寒一些。”

這人怎會沒有修為護體?

當初秘法抽離的只是這人的上古血脈,並沒有廢去他經脈靈根,以他們家族天資,即便沒有血脈之力,踏上道途也是輕而易舉之事。

古玄剛想開口詢問,卻忽然聽到葉雲瀾低低咳了咳。

而後,他便見旁邊一個玄衣青年大步走過來。

那青年長相極為年輕俊美,手臂上掛著一件純白狐裘,沉聲道:“師尊,雖然我在此處置了暖爐,但您身體到底畏寒,還是將狐裘穿上吧。”

古玄眉微微一挑。

雖是受了重傷,但以他超脫凡人數倍的感知,方才竟絲毫沒有覺察到洞府裏這個青年的存在。

葉雲瀾只淡淡“嗯”了一聲,卻沒有立時去接那狐裘。

那青年見狀,又凝眉喊了一聲“師尊”,一邊說著,一邊將狐裘展開,欲要為他披上。

葉雲瀾眉目間微微流露出一點縱容,他站直身,任由那青年伺候他將狐裘穿妥,又環過他肩頭,拿起領口處的棉繩,為他綁繩結。

古玄看著那青年站在葉雲瀾身後,微微偏著頭,仔細系繩結的模樣,眉頭越皺越緊。

雖然這青年方才叫葉雲瀾“師尊”,而且動作之間也十分親近自然……但這未免也太過親密了。

而且這兩人之間,還有一種融洽得仿佛沒有空間給第三個人插足的氛圍……古玄眼皮跳了跳。

忍不住出聲打斷:“這一位,是葉道友的徒弟?”

葉雲瀾微微仰頭,由著沈殊為他系好繩結,才低眸向旁側古玄瞥去一眼,“是。他是我唯一的親傳弟子,沈殊。”

“葉道友看上去和自己的徒弟關系很好。”古玄道。

葉雲瀾還未答,沈殊便道:“我和師尊關系自然很好。這幾年,我跟隨師尊修行練劍,與師尊一同隱居山中,平日住處周圍除我兩人外,便沒有第三個人了。”

古玄眼皮又跳,總覺得對方口中這“第三個人”意有所指,看葉雲瀾似也沒有反駁的意思,只好低咳了一聲,道:“……原是如此。”

葉雲瀾“嗯”一聲,目光在古玄手心那枚赤紅玉令上停了停,又聽古玄沙啞道:“葉道友救下我,就不問問……我的身份來歷麽?”

葉雲瀾平靜道:“我問,你會說麽?”

古玄噎了噎。

他的真實身份,而今還真不能說。家族謀劃數年統一西洲的戰爭已經發動,他的安危關乎諸方利益,為此,家族內部也早已培養了他的多個替身,必不會使他而今行蹤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