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裴富貴整個人都是傻的,想破口大罵,但那些隨從眼疾手快,一把將他從桌上扶下來,不知道誰往他胳肢窩一摁,頓時抽疼得說不出話來。

那些人卻滿嘴好話一臉恭敬的將他帶出了院子,任誰都看不出背地裏下狠手。

明眼人一見就知道裴涼這是在收拾親爹。

可美味當前,誰稀得理會他?再者說人閨女現在有本事有排場了,當初敗家業的事是得好好清算。

否則這麽個爹,不管束著掙金山銀山也得敗光。

裴涼一起跟眾人吃完飯,又飲了幾杯酒,散席的時候將禮品分給眾人,當初發了力的族長和幾位叔公家給的禮尤其厚。

畢竟幾位輩分最高的宗族長輩才能在禮法上壓下裴富貴,以往裴富貴老是鼻孔朝天,瞧不起鄉下窮親戚,但後來一己之力敗壞家業,便再無法擡起頭來了。

裴涼回到裴家祖宅的時候,裏面已經收拾好了,裴富貴坐在正廳,面前桌上有一碗灑了一半的粥。

兩個身材魁梧的家丁一左一右的站在他旁邊,裴富貴是起也起不來,眼前就那碗粥愛吃不吃。

見裴涼進來,他冷笑道:“你現在好本事,我可是你親爹,你發達了回來跟我耍威風,可你別忘了要不是那筆存銀,你哪兒來的機會東山再起,人在做天在看,你虐待父母不怕遭天打雷劈嗎?”

裴涼坐在正廳那把太師椅上,這把椅子木料雕工都很好,以往尊位是裴老爺子坐的。

裴富貴在這幾年中,早已把家裏能賣的東西賣了,這兩張椅子也一樣。

不過裴涼隨身帶的人,放現代個個都是年薪七位數往上的頂級特助,古人更加吃苦耐勞,一份待遇優渥,東家寬厚的工作,能讓他們拼命挖掘自己的價值,以提高競爭。

所以收拾屋子的空档,已經有人去隔壁村兩個掮客哪兒把還沒倒手的東西買回來了。

裴涼往那椅子上一坐,裴富貴恍惚看到了自己這輩子最為懼怕的老爹,下意識心虛不已。

就聽裴涼輕笑一聲:“把粥喝了。”

裴富貴回過神,想到我才是她老子,猛地拍案而起:“你自己吃香喝辣,把那些個鄉下窮酸貨喂得滿嘴流油,讓你爹吃糠咽菜?”

裴涼使了個眼色,一仆婦拿著個空碗轉頭進臥房,不一會兒端了一碗騷臭刺鼻的黃湯出來,正是裴富貴兩口子好多天沒換的夜壺裏那物。

仆婦將黃湯放稀粥旁邊,裴富貴預感不好,便聽裴涼道:“不喝粥,就喝另一碗。”

“我不是那等刻薄父母的子女,沒得自己吃飽讓親爹餓著肚子睡覺。你今天必須得填飽肚子。”

至於用什麽填,這個選擇可就大了。

裴富貴這輩子都沒受過這種折辱,便是當初輸掉天香樓,被一群地痞糾纏恐嚇,也沒有這麽過分的。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裴涼,就看到她女兒看著自己的眼神。

沒有絲毫敬畏孺慕親近,也沒有失望怨恨,那是凍得人骨縫生涼的冷漠,這種眼神裴富貴看到過。

他小時候有一次在一擔剛送來的大米上拉了泡屎,那次不論母親怎麽掩護求情,他爹都把他打得整整半個月沒下得了床。

當時他爹看他的神色是恨鐵不成鋼,而裴涼此刻的眼神,就像是當時他爹看到他拉的那泡屎一樣。

多看一眼都嫌惡心,又因為不得不處理而滿心不耐煩。

裴母想求求情,但還沒開口,就被裴涼一個眼神給逼了回去。

她開口道:“我明日一早還要趕路,沒空在這裏耗時間,父親若不選,我便當你都喜歡,讓他們兩碗都喂你如何?”

裴富貴心寒得牙齒發抖:“你,你就不怕——”

“不怕!”裴涼一手支在座椅扶手上,漫不經心道:“沒好處的情況下,沒人會替你這種爛泥出頭。”

“我辛苦打家業,不是為了帶著廢物升天的。外面還有很多事要忙,我不想花任何精力在一坨狗屎身上。”

“但你這坨狗屎只要善加利用,會給我帶來不小麻煩也是事實。當然,從源頭解決問題那是最一勞永逸的。”

“可生恩畢竟還殘留一絲,因此從現在開始,我會讓留一些人貼身伺候,今後你就安心做你的氣派富家翁,別的什麽都別想。”

“不過我得提醒你一句,若是你膽敢與外人接觸,或者意圖逃跑,除非你有那份能耐一口氣解決他們所有人,否則我已經跟他們說過了。”

“我裴涼寧可喪父,也不願走到親人變仇人的地步。您可明白?”

這是明擺了說他耍花招就直接送他去死啊。

裴富貴汗如雨下,他正道上不聰明,歪門邪道的小心思倒是轉得快。

如果惹毛了,周邊這幾個面目兇悍的一刀宰了自己絕了後患,裴涼肯定巴不得,只要兇手自己找個嫉妒主家之類的借口把罪抗下來,裴涼絕對少不了對他們家人的撫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