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飛花令(上)

東太後說她沒希望,敬則則自己也覺得沒什麽希望,所以為了給冬天準備點兒肉食,她一大早就拿著弓箭去了山林裏,希望能逮著幾只山雞,最好是一公一母,能下蛋能孵蛋,就不愁沒葷腥吃了。

不過這種事兒,只能碰運氣,連著好幾日敬則則進山都沒碰到山雞。她知道多半是因為景和帝沈沉的緣故。他一到避暑山莊就會打獵,那日請安時碰到他就是從山上下來,他那一行聲勢浩大,多少山雞都被他給嚇得跑遠了。

這日敬則則好容易看見了只山雞的影子,從肩上拿下弓箭,盡量悄悄地往左前側走去,一心都撲在了那只山雞上。

功夫不負有心人,敬則則總算發現了一個機會,拉弓搭箭瞬間完成,只聽得“嗖、嗖”兩箭幾乎同時射出。

敬則則心下一驚,她明明只射出了一箭的。定睛看去,卻見山林的縫隙裏露出了一道青色身影,若非時而有彩色金線閃爍,還真不容易發覺。

此時此刻,能在此地射獵的不是侍衛就是皇帝,敬則則有些拿捏不準,前者她不方便見,畢竟要避嫌,而後者她則不想見。所以敬則則收了弓箭,轉身就快步往來路而去,山雞也顧不得了,一路上心都在滴血,可憐她的肉。

華容遠遠地就朝著敬則則的馬迎了上去,看她兩手空空,臉色不豫,也沒敢多問。

敬則則翻身下馬,將馬鞭子拋給了華容。

一時龔鐵蘭見著敬則則少不得又開始嘮叨:“娘娘,前些日子侍衛在驅趕群獸供皇上打獵,那山林裏如今指不定藏了財狼虎豹,你一個人前去多危險啊,且也不見有什麽收獲。”

龔鐵蘭的話音才落,敬則則從馬背側方的袋子裏拎出了一只灰兔,笑著道:“姑姑,誰說沒有收獲的,這兔子拿去先養著,等改日我再獵一只母的回來,湊成對兒養著下崽,以後就不愁肉吃了。”

龔鐵蘭只能嘆息,堂堂九嬪之首的昭儀居然開始愁肉吃,只怕敬則則長這麽大都沒這般窘迫過。

因著有了收獲,敬則則越發來了興趣,不過第二天她沒再去山上,怕再遇到昨日的人,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皇帝,但她不願意碰到就是了。

過了幾日,敬則則才重新出發,天剛露出一絲魚肚白,她就騎馬去了山邊,一邊走一邊嘆息自己好不容易訓練出來的獵犬,卻因為皇帝的到來而不得不退回貓狗坊。因為西宮太後一聞到狗的氣味兒就打噴嚏,所以宮中是不許養狗的,只有景和帝有幾只獵犬,卻也只是養在貓狗坊離開太後遠遠的。

敬則則想著如果自己的小獵犬還在,找兔子和山雞就沒那麽麻煩了。正想著呢,卻見一只灰兔從面前一閃而過,敬則則兩個雀躍,輕盈地跟了上去。張弓搭箭,感覺自己時來運轉的敬則則,一箭就射了出去,而且對這一箭有十拿九穩的把握。

說時遲,那時快,偏就在這一刻一個人影在樹林裏快速閃了出來,那箭險險地從他的鼻尖前一點兒擦過,若是再近一粒米的距離,就能要人命了。

敬則則嚇得低呼一聲,待看清那人的模樣時,“咚”地一聲就跪在了清晨林間帶著濕氣的枯枝落葉上,這當口可完全顧不得幹凈不幹凈了。

她剛從差點兒箭殺了皇帝!!!

敬則則背上冷汗一顆顆冒著,眼前閃過爹娘的樣子還有一家子的兄弟姐妹的臉,可真怕連累了他們。

就在敬則則跪下的刹那,周圍跟著景和帝沈沉的侍衛已經上前將她包圍在了其間,以為她是對皇帝欲行不軌的刺客。

沈沉揚了揚手,揮退了那些侍衛。“起來說話吧。”

敬則則聞言也沒敢站起來,也不敢擡頭去看皇帝,只雙手撐地磕頭道:“驚擾聖駕,臣妾罪該萬死。”

“你總來山裏打獵,怎麽不帶人?”沈沉問。

敬則則哪裏有人可帶啊,似華容那些宮女也不擅長打獵,帶來只會拖後腿,還不如她單獨行動。然則沈沉的話卻印證了敬則則的猜測,那日她在林中看到的身影想必也是皇帝一行。“回皇上,臣妾只是習慣清晨來山裏轉轉,並非是專程來打獵的。”

“下次不可再如此魯莽,既然要射獵,就要看清楚周遭情形。”沈沉沉聲道。

敬則則心裏松了口氣,皇帝既然如此說,顯然是沒有把她往“故意刺殺”那個方向想。

“是。”敬則則乖聲應了,眼角余光卻掃向了被她一箭釘在樹幹上的灰兔。她本無意要它的命,所以箭矢定住的是它的耳朵,此刻那兔子也知道命在旦夕,所以死命掙紮,顧不得撕破耳朵也想跑。

就在灰兔掙脫的刹那,敬則則忍不住做了個張嘴的動作。沈沉的眼睛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你的箭法還得練練。”

敬則則心裏雖然腹誹她本就是要釘耳朵的,但嘴上卻依舊乖聲應著,“是。”仿佛除了這個字,別的她再也不會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