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飛花令(下)

祝新惠想也沒想就接口道:“山外青山樓外樓,樓台見新月。”

這前一句是《題臨安邸》,後句是李商隱的《代贈》,都不是無名之輩。但她能不假思索地連起來,卻也足見有些詩才。

祝新惠話音剛落,便有人喝彩。她笑著夾了一塊糟魚,然後道:“月……劍。”

這月字常見,劍卻不好續,祝新惠明顯是出了個難題。一時竟然難住了眾人,倒是景和帝沈沉接道:“月見西樓清夜醉,醉裏挑燈看劍。”

眾人再次齊聲喝彩。

祝新惠也是滿眼崇愛地看著沈沉,“皇上又把令接了回去,還請皇上再賜兩個字吧。”

“春……”沈沉擡頭望了望樓外湖畔的聽雨亭,“亭。”

兩個字雖然常見,卻也不好連。其他人還在想呢,就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道:“春來遍是桃花水,水光瀲灩晴方好,好是春風湖上亭。”

這次就是景和帝也道了聲“好”,擡眼看去,接令的卻是衛美人。

衛美人生得裊娜纖細,但胸前兩團木瓜卻很醒目,生得清秀雅麗,雖然不是大美人,卻別有一番小家碧玉的風情。

沈沉側了側頭,斜後方伺候的高世雲趕緊低下了耳朵,聽到吩咐後親自去到衛美人衛官兒的幾前替她斟了一杯酒。

這下衛官兒可成了眾人目光的中心,能得皇帝賜酒可是無比的榮光,她的臉瞬間就紅了,舉起酒杯對著皇帝含羞帶怯地笑了笑,然後掩口而盡。

害羞的女子無數,但似衛官兒這般羞得如淡柳弱桃的卻也不多見。

祝新惠甚是討厭這種柔弱不堪的女人,覺得她們就喜歡裝柔弱去討皇帝的憐惜,偏偏男人都吃這一套,那敬則則就是這樣的,腰細得雞脖子一樣,恨不能給她掰斷了。

敬則則要是曉得祝新惠把她歸為了衛官兒那一類肯定要大叫冤枉的。

“哦,沒想到衛美人還是個才女啊。”祝新惠看了衛官兒一眼,意思是讓她自己好自為之,別以為這樣就能得皇帝的眼。

衛官兒被祝新惠看得有些慌亂地放下酒杯,低不可聞地說了兩個字,“花、香。”

這兩字卻也常見、簡單,她並不敢出太難的題,怕別人覺得她刁難。

如是往復,馬嬪、宋珍晴都接了令,眾人裏祝新惠獨出風頭接了四次令,衛官兒三次,也算是出眾。看來祝新惠的威脅也沒能讓柔弱無比的衛美人退縮。其他嬪妃也或多或少有一、兩次,只柳緹衣和敬則則卻是一令也沒接上。

柳緹衣是自己沒能耐,敬則則則是只想低調地做個失寵的妃嬪。

偏偏劉嬪劉如珍就是不放過她。劉如珍見自己最討厭的敬則則和柳緹衣兩人都在吃了癟,心裏那真是如三伏天飲冰水一般暢快。“昭儀今兒怎麽一句令也沒接上啊?臣妾記得兩年前昭儀娘娘生辰宴的酒令上,你可是才壓群芳呢。”

劉如珍不提,敬則則都不記得自己原來還有那般威風的時候了,才壓群芳?

“怎麽的,今日竟然一句也接不上,實在叫人驚訝呢?難怪上回有人私下碎嘴說,昭儀娘娘的酒令都是事先想好的,所以才……”說到這兒,劉嬪做作地捂嘴笑了起來,那真叫一個“手捂足蹈”。

祝新惠也跟著笑了起來,朝景和帝道:“皇上,劉嬪的嘴也忒刻薄了些。”

敬則則便是問心無愧,此刻被不明真相的人笑起來,也止不住地臉上火辣辣。

劉嬪有些微醺了,索性借著酒意站起身道:“賢妃娘娘,臣妾的嘴是不討人喜歡,但勝在直率,可總比昭儀娘娘好,明明沒有才,卻偏要打腫臉充胖子,如今可好,露了餡兒連聲兒都不敢啃一聲。”

敬則則放下杯中酒杯看向劉嬪,劉嬪話說得這麽難聽,已經不是女人之間的一點兒雞毛蒜皮的嫉妒了,這明顯是有仇啊。而且她覺得以前劉如珍沒這麽蠢的,怎麽現在什麽話都敢不過腦子就說?

這宮裏沒有蠢女人,只有自以為是的女人。敬則則朝祝新惠看去,心下懷疑劉如珍該不會是投靠了祝新惠,被她推出來指哪兒罵哪兒吧?要不然以劉如珍那張嘴巴,在宮裏能平平安安到現在?

被人罵到這個份上,敬則則就是想裝鵪鶉也吞不下這口氣了。她輕蔑地掃了劉嬪一眼,“本宮不接令,劉嬪怎麽知道本宮是不想接還是不能接呢?”

“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不就知道了?”劉如珍挑釁道。

敬則則被氣笑了,“只是本宮既不是騾子也不是馬。”她這話一出,惹得好些人“噗嗤”笑了出來。

“麗嬪還是婕妤時,以往只看著劉嬪訓斥她頂撞上位,怎麽到了劉嬪你這兒,就沒這個說法了呢?”敬則則把玩著手中的酒杯,似笑非笑地看向祝新惠,此地她最大,自然該她代勞來約束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