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奴才

在家中修養了幾日,寧渝的身子骨大有好轉,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

寧忠源見到自家兒子已經大有好轉,便帶著親衛護軍回到了漢陽府城,兒子雖然重病處於,可也不能久待,畢竟軍營裏的公事也積累了一大堆,等待處理。

寧夫人並沒有跟著回去,她實在有些不放心兒子,便一直在老宅陪著寧渝,老夫人看到孫兒身體無礙後,嚷嚷著要去城北的慈恩寺還願,奉獻香火,並讓兒媳和孫兒一起作陪。

寧夫人原本有些擔憂兒子的身體,只是見老太太態度堅決,只好低頭不語。於是,寧渝自重生以來,第一次有機會走出了寧府的大門。

寧渝穿著一身短打勁裝,腳踏皮靴,戴著小小的瓜皮帽,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盡管寧渝前世不會騎馬,可是今生卻發現自己這具身體堪稱弓馬嫻熟,毫不陌生,想來也是家族以武立家的遺風。

老夫人和母親坐在一輛油蓬馬車裏,由兩匹駿馬拉著,車內的空間十分寬廣,坐下二人後,還有兩名婢女在一旁隨侍。

車外除了幾名小廝以外,還有四個身強體壯的漢子,原本都是軍中勁卒,後來討了恩典,從軍中退了來到寧府做奴才。車後還有幾擔錢糧禮品,在眾人的押送下緩緩向前,想來是給廟裏的和尚。

可千萬別以為這是寧忠源逼迫他們不得不從,實際上對於漢陽城守營的吃餉小卒來說,來寧府做奴才可是打著燈籠也尋不見的好事,有多少人舉著家業來寧府做奴才還不收呢。

要知道,如今雖是盛世,可給大清朝當兵也絕非好差事,特別是綠營上下吃空餉成風,很多時候根本不可能足糧足餉。綠營上下分為馬兵、戰兵和守兵三類,其中馬兵月餉二兩,戰兵不過一兩五錢,至於守兵,則只有可憐巴巴的一兩白銀。

一兩白銀能幹啥?在這個時代,一兩銀子大概能買一石米,折合下來不到一百八十斤,若是孤身一人還則罷了,若是家裏有個三五口,這一百八十斤壓根不濟事。

可如果投到寧家做奴才,這一個月下來不光是包吃包住,還會有額外的月例二兩白銀,像府中本事高強的護衛,一個月月例更是高達四兩,年年還會有新衣添置,怎麽引人不動心呢?

如今正值初春,天氣晴朗,寧渝騎著馬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穿行,可以看到的是街上人雖多,可是大多面有菜色,身著破衣爛衫,神情萎靡,幾乎分不清男女,因為人人都是一個模子。

這些人大老遠看到寧渝這一行車馬,就忙不叠的跪了下來,連頭也不敢擡,只是那一根根短小醜陋的金錢鼠尾辮,整整齊齊的向天空豎立著。

這跟寧渝前世所看到的辮子戲大為不同,那些電視裏碗口粗的辮子,在這個年代是絕對看不到的,因為自大清入關以來推行“剃發令”以來,大清百姓發式必須依令,像後世那種陰陽頭和大辮子屬於違式,被官府看到了是要砍頭的。

因此這個年代的男人發型,都是在後腦勺留下碗口大小面積的頭發,結成細細短短的小辮子,看上去就如同豬尾巴一般。

街面上行人雖多,可沿街的酒樓、錢莊、當鋪寥寥無幾,幾根幌子無力的垂在街面上,這一番場面卻是與寧渝心中想的大清盛世頗為不符。

去城北的路上並不遙遠,寧渝只是輕輕踢了幾下馬腹,眼前便出現了一座小小的寺廟,看上去也沒多少人在裏面上香,香煙寥寥。

老夫人拉開馬車簾子,笑著望著馬上的孫兒,道:“乖孫兒,等會跟奶奶去佛祖那還了願,咱們再去拜一拜那菩薩,這轉過頭你就要定親了,到時候給奶奶生個重孫兒。”寧夫人笑著點頭,一副渴望抱孫子的神態。

只是,寧渝卻險些被這話驚到從馬上摔了下來,啥情況?我這就要結婚了?

從記憶裏,如今的寧渝按照後世的算法,滿打滿算也才十四歲,可是在這個年代,卻是十六,這寧氏夫婦如今也不過三十來歲,連四十都沒到,就要當爺爺奶奶了?

這卻是寧渝大驚小怪,在這個年代十五六歲的大小夥子本已是成婚的年紀,更何況以寧家家世之大,這想來做媒的各路人馬早已踏平了寧家的門檻。

尷尬之下,寧渝只好輕聲道:“孫兒如今卻還不曾想過這些,只盼望早日成就功業,也幫父親分擔一二。”

老夫人自然當是孫兒羞澀,也不多言,在婢女平兒的攙扶下,緩緩走下了馬車,寧夫人緊隨其後。寧渝見狀,只好快步跟了過去。

還未等眾人走近,從廟裏走出來了幾個和尚,為首的長的肥頭大耳,一點佛光禪韻都沒有,反而渾身透著油膩。

那和尚見到老夫人,眼睛一亮,諂媚的三步並作兩步小跑了過來,道:“貧僧今日聽到這廟裏的喜鵲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卻是貴客到了。”說完又看向寧渝道:“小公子如今病體初愈,便上山禮佛,想來佛祖也會感念公子用心之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