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大怒

康熙五十八年八月下旬,康熙皇帝自熱河行宮啟程前往土城圍獵,隨行命皇三子和碩誠親王胤祉、皇十五子胤禑、皇十六子胤祿、皇二十子胤袆、隨駕。

圍獵是自滿清入關以來的傳統活動,主要是為了提醒後世子孫,不要忘記騎射本領。因此康熙帝屢次親自下馬射獵,還帶著幾個兒子一同,就是希望能夠讓他們不要忘本。

如今的康熙皇帝已經有六十五歲了,按照這個年代來說,已經是長壽之極,皇帝這份職業也幹了五十八年了,在中國歷朝歷代也是非常罕見的。

康熙帝手中拿著一把金線纏絲弓,正專心致志的瞄準一只麋鹿,左手扳指微微一松,這箭便狠狠的紮在了麋鹿的脖子上,麋鹿倒在了地上,發出了兩聲無助的哀鳴。

身旁的侍衛們紛紛大聲叫好,康熙自己的臉上也浮現出一抹得色,畢竟如今他也是六十多歲的老人,可是他仍然像一只垂垂老矣的雄獅,想跟所有人亮出自己的爪子,以表明雄心未老。

和碩誠親王胤祉親自從宮人手中接過長箭,雙手捧著單膝跪在地上,興奮道:“父皇天威,神箭無敵。”其余的幾名皇子也都跪在地上,大聲賀喜道“父皇天威,神箭無敵。”

這麽一副父慈子孝的場景可不多見,康熙帝便想抓住這個機會來堂教育課,便微微頷首道:“朕自幼至今,用鳥槍、弓矢獲虎一百三十五只,熊二十只,豹二十五只,猞猁猻十只,麋鹿十四只,狼九十六只,野豬一百三十二只,哨獲鹿數百只。其余圍場內隨便射獲野獸,不可勝數。”

允祉跪下道:“父皇射獵無雙,無敵海內,縱觀數千年也未曾有人有如此壯舉,更何況對於父皇而言,這些也不過是小道,平三藩收台灣,平葛爾丹,無一不旗開得勝。如今那策妄阿拉布坦也不過是父皇箭下的獵物,隨手射之。”

康熙帝登基五十多年,這每天的奉承話不知聽了多少,可如今這番話依然搔到了他的癢處,這一輩子要什麽有什麽,所求的不就是個聖君的身後名嘛。

望著眼前跪著的諸皇子等人,康熙皇帝繼續開始教育課。

“朕甚至曾在一日內射兔三百一十八只。如果是常人,一輩子亦不能達此一天數目。朕所以屢次諭示爾等,是因為你們年紀還輕,應當勤學。凡事沒有學不好的。朕不過也是由學而能,哪有生而能者的人。”

這一番殷切有加的話,卻讓胤祉等人紅了眼睛,也不知是真的想哭,還是強自擠出的淚。

就在這一片父慈子孝的場景時,卻有人不識好歹的呈上了一摞奏本。雖說這康熙皇帝外出行獵嗨皮,可是這每天的工作還是要幹的。

康熙皇帝熟練的拿起一本放在最上面的奏本,然後便有小太監在一旁備好了朱筆,以供皇帝朱批。

只是一翻開奏本,康熙皇帝的臉色便陰沉了幾分,“吏部議覆,浙江巡撫朱軾疏參浙江巡鹽禦史哈爾金,往紹所掣鹽,風聞挾妓酣酒,因而毆傷平民,又額外加派、勒寫銀票。”

一幫飯桶,康熙帝在心中罵了一句,不過再怎麽生氣,這手中的朱筆卻沒有停下,“著刑部尚書張廷樞,內閣學士德音,前往審理。”

隨後又批復了幾本,康熙皇帝臉色好了幾分,可是看到了最後一本來自湖北巡撫張連登的奏本後,這臉色便跟黑炭一般,狠狠的將手中的奏折摔了出去。

“張連登這是想幹什麽!朕屢有旨意,綠營不得擅自增加鳥槍火炮,更何況湖廣乃腹心之地,縱使有一二賊人,何須額外添置子母炮?尤為可恨的是,就為了區區的武備檢查,便傷了我大清一員參將!”

這一番雷霆雨露卻是讓人心驚肉條,無人敢於主動進言。

康熙皇帝的臉色在憤怒裏帶著些許的擔憂,他已經明顯感覺到局勢的不穩,這大清國內國外都是波濤洶湧,暗流滾滾,自己還在一日,這些宵小就不敢妄動,可如今自己還沒有死,這些人便忍耐不住了。

望著面前只會跪下磕頭的一幫奴才,康熙皇帝不由得懷念起了當年的李光地,無論這李光地做事藏了多少私心,夾雜了多少的利益,可畢竟是個能幹事情的人,在這種時候,也往往會有主意。

其實張連登所上的奏折十分簡單,也就是將這次軍備檢查所見所聞敘述了一遍,只是在末尾加上了一句,“臣以為這鳥槍火炮威力巨大,可派人多鑄多造,以備軍資,可緩於輕重之間。”

很正常的一番話,可是在多疑焦慮的康熙帝眼中,卻藏著別樣的味道。

因為張連登不了解康熙帝,對於火器的威力,康熙從來都沒有懷疑過,無論是平三藩還是打葛爾丹,都大大借助了火器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