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父子

鄧方所率領的三百鳥槍手舉著燧發槍,遙遙對著沖上來的撫標兵們,腰間掛著捅條,目光灼灼。

眼看著綠營兵越發逼近,鄧方的心態反而越發的平和,握著長槍的手也不再微微顫抖,穩定的對著前方。

“開火”,眼看著距離已經接近了八十步,鄧方怒吼著發出命令,同時扣動了板機。

“砰——”一陣低沉而密集的槍聲響起,一排排彈丸呼嘯著撲向了逼近過來的撫標兵,將領頭的十幾名兵丁擊倒在地。

第一排的槍聲響過之後,立馬第二排的槍聲也開始轟鳴,一排排的彈丸如同雨水一般襲來,新式的燧發槍在這一刻展現出無與倫比的威力。

在淡白的煙霧陣當中,雙方不過相聚幾十步,可已經看不清楚彼此的臉了,只有一陣陣的槍聲與大炮的轟鳴聲,彼此交相輝映,讓撫標營官兵的呐喊聲顯得如此無力。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鄧方等三百名鳥槍手的訓練程度還是很不錯的,雖然無法與每日訓練的雛鷹營相比,但也是每三日一操,而尋常的綠營兵大多是十日一操,完全無法與之相提並論。再加上強力的武器裝備的支持,漢陽營的戰力幾乎呈現碾壓狀態。

在大炮的轟鳴聲與排槍的槍聲中,綠營兵根本就沒有辦法沖上來,在倒下了上百具屍體之後,剩下的人也都神色慘淡,趴在了地上不敢動彈。

剩下的事情就很簡單了,寧忠源指揮刀牌手和長矛手發起了一波反沖鋒,直接擊垮了剩余綠營兵的鬥志,短短一刻鐘的時間,這一千二百余名撫標營官兵,連同嶽淩峰以下的大多數人便成了俘虜,只有幾十名官兵駕著小船逃之夭夭了。

整個戰鬥下來,漢陽營的傷亡不過十余人,都是在最後沖鋒種倒下的,而撫標三營的一千二百余人當場被消滅了三百多人,戰場投降以及被俘獲的官兵足足七百多人。

嶽淩峰如今再也沒有來之前的雄心壯志了,他的辮子散成了一團,衣物上沾著泥汙,眼神渙散,一臉的絕望之色,脖子上還有一道淺淺的血痕。

高遠是寧忠源手下的另一名虎將,也是他親自帶人將嶽淩峰抓獲的,他握拳興奮道:“大人,這廝適才還想抹脖子了事呢,被我攔下了,哼,想死可沒那麽痛快!”

寧忠源撫須微笑,道:“將這些人全都押下去分開關押,把嶽淩峰和幾個營的千總以上帶兵官給我單獨關在一處,保證安全。”

不一會,大批大批的俘兵被押走了,剩下的幾十艘大船也被繳獲了下來,被寧忠源派人給看守住了。至於另外的繳獲也十分豐富,大量的物資從船上搬運下來——包括那五門還沒來得及運下來的子母炮。

盡管打了一個大勝仗,可是寧忠源的眉頭依然緊皺,一來這一仗打完勢必要跟清廷分個生死,未來前途難料,二來寧忠景依然被關在了武昌,生死未知。

正在此時,寧千秋飛奔過來,一臉興奮道:“稟告二伯父,大哥帶著許多人馬過來了!”

寧忠源一聽到寧渝帶人過來,心神微微放松下來,在如今的漢陽城,他實在是連個可以商量的人都沒有,自家兒子雖然年紀不大,可是行事穩重有度,是一個能夠為他分擔困難的人。

從雲夢縣到漢陽城原本就不遠,這一路上也沒有別的阻礙,因此寧渝行程十分順利,比預想的時間已經早了許多,卻沒想到這一仗打的更快,已經開始收拾殘局了。

雛鷹營的五百五十名學兵穿著整齊潔凈的軍裝,肩上扛著長長的燧發槍,人人臉上帶著自信的神色,軍容嚴正,隊列整齊,讓寧忠源看了都不禁在心中叫了一聲好。

父子再次相見,可是彼此的心情都大為不同了。

寧渝望著那一層層的戰死者屍體,眉頭微微一皺,“父親,這些屍體需要抓緊處理掉,若是時間長了怕是會滋生大疫。另外我軍戰死者屍骨應該妥善處理,如今時間緊急現行埋葬即可,日後再行祭奠。”

寧忠源自然不會反對,微笑道:“人人常說虎父犬子,可我家麒麟兒是真的長大了!”

望著寧忠源辮發中的花白,寧渝的也不禁有些感慨,自家老父也不到四十歲,如今就已經是這幅模樣了。

一行人回到漢陽城後,寧忠源將諸事安排完畢後,便拉著寧渝議事,如今實在是爭分奪秒。

“如今漢陽營合計七百八十九人,雛鷹一營合計五百五十人,加起來不過一千三百多人,孝感縣動用老底子在這個月還可以拉出三千多人,可就是這樣加起來也不過五千人,整個湖北綠營預計會超過四萬人之眾。”寧忠源在自家兒子面前,終於是露出了軟弱的一面。

是的,這就是在寧家面前的第一道關口,四萬綠營兵對五千七拼八湊的寧家兵,雖然其中的漢陽營和雛鷹營戰力驚人,可畢竟只有兩千人不到。因此在如今的寧家人心裏,說對未來忐忑不安絕非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