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密折參奏

張廷玉跪在地上,聞著殿內若有若無的檀香味道,不知為何心裏卻多了幾分慌亂,這份慌亂是並不是無來由的,更多的便是來自於上方的這個皇帝。

雍正不同於好名的康熙,做事更加實在,不會被虛名所累,可是也就意味著在某些方面,他比康熙更難對付。

要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什麽東西能夠束縛到皇帝。不過對於明君來說,並非無跡可尋,虛無縹緲的身後名才能讓皇帝稍微顧忌那麽幾分。漢文唐宗莫過於此,還有那位已經死去的康熙同樣如此,因此只要抓住好名這一點,臣子也能跟皇帝進行博弈。

可是雍正就不同了,他更像洪武皇帝,對於虛名並不是那麽在乎,真正在乎的是自己屁股下的皇位,所以對於那些官僚才能下狠手,對於士紳才能步步緊逼,甚至連同自己的根基八旗集團,也能進行犧牲,在這樣的皇帝面前,他張廷玉縱然是再怎麽能把握帝王心思,也難免會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雍正微微沉默了片刻,低聲道:“自皇考駕崩,朕踐祚以來,未嘗不一日戰戰兢兢,生怕將這偌大的江山,付諸東流……凡事到了臨頭,朕才深知其難。”

張廷玉聽不出來雍正藏在背後的真實含義,只好硬著頭皮道:“皇上登基以來,天下局勢卻是一日好過一日,西北用兵屢獲大勝,朝中吏治日益清闊,這都是皇上的功德。”

雍正卻是冷哼了一聲,“朕在藩邸四十余年,凡臣下之結黨懷奸,夤緣請托,欺罔蒙蔽,陽奉陰違,假公濟私,面從背非,種種惡劣之習,皆朕之深知灼見可以屈指而數者,較之古來以藩王而入承大統,如漢文帝輩,朕之見聞更過之。”

一番話卻是說得張廷玉大汗淋漓,這其中的意思他自然能夠明白,雍正明面上是在針砭大清吏治,實際上卻是在向康熙政局發出質疑!

這可是天底下最為大逆不道之事,張廷玉心裏聽得心驚肉跳,可是面上也不敢跟著雍正附和,他跪在了地上,將額頭貼在地上貼得死死的。

“哼……今之居官者,釣譽以為名,肥家以為實,而曰‘名實兼收’,不知所謂名實者果何謂也……”雍正卻不肯放過他,眼睛死死盯著跪在地上的張廷玉,冷笑道:“我大清有今日,這些督撫大員的功過是非,張愛卿應該有所耳聞吧。”

說起來雍正也著實慘,世人都以為康熙駕崩之後,給雍正留下的是一個強大的帝國。實際上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康熙好名,對於臣下也是多有縱容,特別是在康熙五十年以後的十年時間裏,常常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至於百弊叢生。

如今的大清,說起來算得上一個病懨懨的巨人,看似強大,卻幾乎被復漢軍一根手指頭給戳倒,這恰恰便說明了,大清之患在內而不在外。

張廷玉聽到了這裏,心裏卻是有了幾分譜,低聲懇切道:“皇上,奴才以為當今天下人心玩愒已久,因此才有弊端叢生,皇上興利除弊,以實心,行實政,便可根除大清的內患。”

雍正感嘆道:“正是如此,興利除弊,以實心,行實政,愛卿這句話卻是說到了朕的心頭出,朕以為,政事中有應行應革能裨益國計民生者,若果能深知利弊,亦著各行密奏,如何?”

張廷玉心裏一驚,他下意識便反映了過來,密折制度在大清朝不算什麽稀奇事,至少在前幾年的時候,康熙皇帝便給過幾個心腹大臣密折參奏的權利。

這種所謂的密折制度,通常只有心腹大臣才知曉,他們在繕寫密折時須親自為之,不可假手於人,一切聽聞皆可上報。寫畢將奏文寫在折疊的白紙上,外加上特制皮匣,皮匣的鑰匙備有兩份,一份交給奏折官員,一把由皇帝保管,任何人都無法開啟。然後會安排家人將密折送往京城,中途是不允許經過驛站的,必須直達禦前。

密折的恐怖之處,在於皇帝是允許和鼓勵下級官員可直接向皇帝彈劾上級長官,也就說只要有密折制度,大臣們的一舉一動都會被人盯著,好比在一省當中,督撫、布政使、按察使、道台都可以獨自上折密奏,更奇妙的是,廣大臣僚可以用密折越級言事,必定會引起上下猜疑,這種情況下還有誰敢一手遮天?

這才是今天的重頭戲!

張廷玉心知等到了明日公布了這一項旨意,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是他張廷玉諫言的,只是這一頂黑鍋,很明顯就是雍正要他扛上的,他也不可能推脫。

“奴才知道了。”

“那你先退下吧。”

雍正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他相信張廷玉是一個聰明人,做孤臣孽子才能得到皇帝的信重,若是像隆科多一般四處結交,才會讓他真正的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