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二章 黨爭要公開

黨爭的問題,並不是皇帝下令就能夠解決的,即便是像嘉靖這種手腕過人的皇帝,在對付臣子們的時候,也會選擇在臣子中間制造矛盾,來實現分化制衡。

所謂的‘閹黨’從來都是文人們故意制造的汙水,因為它更應該被叫做保皇黨,他們唯一的使命就是保障君權不被壓縮,而大臣們則下意識地希望將君權限制在一定的範圍內,因此也會有意識打壓保皇黨。

寧渝作為開國君王,他有槍杆子在手,所以不需要內廷太監來作為幫手,光憑借自身的手段就可以將大臣們壓制住,但是這並不是常態,像士林派對勛貴派的打壓,就是一次嘗試,而寧渝要做的不能僅僅只有制衡,還需要保障君主的超然立場。

在這一方面,日本的天皇制度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像天皇之所以能夠保持那麽久的傳承,並不是因為天皇有多麽強大,而是天皇根本沒有權力,所以才會被人所容忍,才能保持足夠超然的地位。

寧渝當然不會甘心去做那樣的有名無實的皇帝,因此像這種自我削弱的方法,從一開始就被徹底否決,而能否找到一條新的道路,則是對現狀的一種思索。

“崔卿,朕以為黨爭無法避免,限制黨爭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反倒會使得這種黨爭演變成為更加隱蔽化和殘酷化,於國家不利。”

崔萬采輕輕嘆口氣道:“陛下,歷代君王無不思索這一難題,可是至今未得良法。”

實際上,並不是完全沒有法子,只不過崔萬采並沒有明說。

法子也很簡單,即明朝的廠衛制度和清朝的密折制度。

作為一個天子而言,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要對事物有足夠的分辨能力,可是因為皇帝地位太高,無法時時接觸底層,也就被人天然形成了一層信息的隔絕,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消息,都是被臣子們給粉飾過一遍的,導致皇帝沒辦法了解真實情況。

就好比賑災,對於皇帝來說,這件事好像很簡單,無非就是出現災情的時候,底下的大臣們呈奏災情,然後一級一級轉達到皇帝這邊,然後皇帝一看不得了,得趕緊賑災啊,然後就根據奏折呈奏的情況撥付賑災款,然後一級一級下發,災情緩解,一切似乎都是那麽完美。

在這個過程中,皇帝能夠接受到的信息很少,表面看他能夠擁有很大的處置權,可是處置是否得當,是否應該這麽處置,下次有沒有改進的地步,這些他都不會知道,皇帝能夠知道的就是底下人呈遞上來的歌功頌德的文章。

可實際上,當大臣們串通在一起的時候,這件事就會變得很可怕。

因為國家非常大,每個月甚至是每天都會有人匯報災情,有人為了貪腐,會故意誇大賑濟規模,好從朝廷多撥付銀兩,如果朝廷每場災情都完全聽信下面的匯報,足額撥付賑災款,就會導致國庫錢財迅速流失,等到真正遇事情以後,反倒就沒錢可以撥付了。

因此,當黨爭變得逐漸惡化的時候,皇帝就只能聽到兩邊大臣對彼此的無底線攻擊,很難分清雙方誰說的對誰說的錯,也沒辦法進行有效的處理,怎麽幹都是錯,怎麽幹都是昏君。

怎麽辦呢?靠皇帝自己掌控的廠衛吧,靠底下忠心的大臣們的密折吧,雖然這些辦法也不能徹底控制,可是好歹能夠讓皇帝聽到一些真實的聲音。

但是,這些好制度對於大臣們可不一定了,特別是那些平日裏喜歡胡作非為的官員們,誰也不願意在吃著火鍋唱著歌的時候,被一封密折給告到了詔獄裏面去,因此所有的大臣們,都會下意識聯合起來打壓廠衛,打壓密折制度。

崔萬采之所以不說這兩個法子,並不是因為他對皇帝不忠,而是因為他不能說,盡管皇帝心裏很清楚,可是一旦由他主動說出來,那麽所有的官員都會視他為敵,這個首輔自然也就幹不下去了。

不過恰巧的是,寧渝知道這兩個法子,可是他並不會把希望單純寄托在這個上面,因為無論是明朝還是清朝,其實都說明了問題,那就是廠衛和密折,到了後期作用就基本無效了,再難發揮出他們應該有的效果。

寧渝微微沉吟了一番,“崔卿,眼下我大楚正逢三千年未有之大變革,若是以過往常理去看待黨爭,只怕難以起到應有的效果,你明白嗎?”

“工商大興……臣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崔萬采微微嘆了口氣,在面前這位皇帝的扶持下,工商大興已經不再只是一句空話,在南京、上海、武漢乃至於其他的許多地方,都已經有許多工業開始拔地而起,而蒸汽機、織布機的運用,也幾乎改變了過往的一切生產方式。

像傳統的男耕女織生活,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許多無地農民都選擇走進了城裏,走進了工廠中開始日復一日進行勞作,雖然相比起過去要勞累許多,可是賺取的錢財也不是種地能夠比擬的,甚至還有許多半大小子都進了工廠討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