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言出必行

“真是我抄的。”

“不承認也罷……”

陸夫人淡淡“哼~”了一聲,撫摸著宣紙上娟秀的字跡,風韻如玉的臉頰上顯出幾分感慨:

“你沒來長安之前,我從你娘的書信中,得知你以前是個呆頭呆腦的傻娃兒,經常把你爹氣個半死。後來你娘……唉~……肅王讓我代為照顧你,我還擔心來著,要是管不住怎麽辦……卻沒想到不令早就長大了,不僅文武雙全,還知道心疼人……我還沒看透你,你倒是先把我看透了……”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這次倒是沒有反駁,畢竟他不是十七八的小孩子,早經歷過了世間人情冷暖。

“風住塵香花已盡,日晚倦梳頭。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只恐雙溪舴艋舟,載不動、許多愁……其實,只要你安安穩穩的,我那有什麽愁怨……”

陸夫人聲若幽蘭,不知是唏噓還是感動。

許不令側目注視片刻,見陸夫人目不轉睛盯著宣紙,無奈輕笑:

“陸姨喜歡就好,我以後不抄詩了,也不闖禍,老老實實夾起尾巴做人。”

陸夫人娥眉輕蹙,嗔了許不令一眼:“什麽夾起尾巴做人,你堂堂藩王世子,要囂張……當然,也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具體什麽分寸,你自己把握就好……

……唉,你爹當年在京城讀書,那才叫標準的不學無術,先帝踏春的時候跑去曲江池野遊,喝醉酒了爬到金殿上睡覺,把自己掛在魁壽街的大牌牌坊上……”

許不令聽的滿頭冷汗,摸了摸下巴:

“嗯……這也太拼了些,要不我表演個‘鐵鍋燉自己’?”

陸夫人稍微琢磨了下:“算了,太傻了些……你以後不要亂來即可,若再冒出什麽好名聲讓我聽到……”

許不令認真點頭:“放心,我如果再有半點好名聲傳到聖上耳朵裏,就用鐵鍋把自己燉了。”

陸夫人略顯惱火,擡手掩住許不令的嘴,左右看了下:

“聲音小點,當心隔墻有耳,聖上可從未虧待過你們父子,這些畢竟只是你我猜測,自己知道就好。”

冰涼的手兒觸及臉頰,許不令自然是本能往後躲了下,露出幾分笑容:

“我耳目通達,周圍沒人。”

陸夫人點了點頭,自然而然的收回手,站起身來:“昨晚沒睡吧?早點休息,你身上的毒還沒化解,可不能再染了風寒,我先回去了。”說著便步履緩緩出了門。

許不令無奈搖頭,翻身躺下抱著後腦勺,被褥裏面還帶著些許余溫,幽蘭暗香若有若無。

不知為何,方才還湧上頭的睡意,此時反而沒了……

……

咚咚——

不知過了多久,睡房外傳來了敲門聲。

許不令迷迷糊糊睜開眼,稍微適應片刻才徹底清醒,轉眼看去,窗外灰蒙蒙的,分不清是清晨還是黃昏。

“小王爺,大門外有個姑娘來來回回,看模樣是來找您的,已經轉了半天,長的挺不錯,要不要叫進來坐坐?”

老蕭帶著三分調侃的話語傳來。

許不令翻身而起,拿著酒葫蘆灌了一口,有些疑惑——難不成還真有女粉絲上門?

許不令穿好衣袍打開房門,老蕭杵著拐杖站在門外,呵呵輕笑:“好像是松大祭酒的閨女,猶猶豫豫想登門又不敢,瞧著模樣就是看上小王爺了。”

許不令在旁邊洗漱過後,把長劍掛在腰間,便快步出了門。

……

天色漸暗,街坊之間又飄下了點點白雪,街道上已經亮起燈火,肅王府外的兩尊石獅子之間,松玉芙披著紅色鬥篷,在風雪中來回渡步,手兒放在腰間,時不時想轉身離開,又想進入王府,來回幾次,便墊了墊腳尖,幽幽嘆上一聲。

今天晨讀結束後,松玉芙才想起送詩稿進宮的事兒,回到書房之中,便瞧見爹爹站在書桌前描丹青,原本桌上亂七八糟的詩稿已經消失不見。

松玉芙本來松了口氣,可忽然又發現偷偷抄下來的幾首詩詞也不見了。當時詢問爹爹,回答說有用的送去了宮裏,沒用的糟粕拿去生火了,省的占地方。

她當時心裏就咯噔一下,也不知那張詩稿被爹爹塞進了哪一堆,旁敲側擊問了一句,爹爹卻說是沒印象。

這可出大麻煩了,被拿去生火倒還好,大不了重寫一份兒,若是被送進了宮裏,當今聖上瞧見上面的詩詞必然驚喜,到時候幾句誇獎傳出去,想見見這位才氣通天的大才子……

“再給我闖禍,把你脫光了吊起來打!”

想起這句話,松玉芙縮了縮脖子,又急得跺了跺腳。

詩稿已經送進宮裏,不可能追回來,許世子知道必然生氣。她聽聞許世子安然無恙回來,急忙忙跑到肅王府,卻又不知該怎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