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王侯將相

咚咚——

晨鐘響徹長安,巍峨皇城宮門大開,身著各色朝服的大官小吏,整整齊齊走過白石禦道,進入整個王朝正中的太極金殿。

金瓜武士站在鵝毛飛雪之中,讓雕梁畫棟的金殿看起來莊嚴而肅穆。

尋常時候,站在金殿中的文武朝臣,應當屏息凝氣等待天子從側殿中出來,最多彼此眼神交匯商量待會要稟報的事物。

可今天早上,太極殿中的氣氛卻截然不同,甚至有些嘈雜。

“喪盡天良!你李家滿門都不是個東西,眼裏還有沒有王法……”

破口大罵聲響徹金殿,怒不可遏,蓋過了百官的竊竊私語。

直接開罵的自然是言官齊星涵,齊星涵本是文弱書生,此時卻擼起了袖子,想要沖上去用手中笏板毆打站在武官隊伍中的忠勇侯李寶義。

旁邊的言官都是拉著勸慰,當然,勸慰的話語同樣是臭罵李家不是東西。

敢當言官,就沒一個是孬種,而且眼睛裏揉不得沙子。連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都敢罵,更何況是一個小侯爺。

而金殿前方,丞相蕭楚楊閉目凝神,也沒有制止的意思。

蕭楚楊劍眉鷹鉤鼻,眉宇頗具威嚴,是淮南蕭氏的主心骨,也是大玥朝堂的主心骨,年僅四十有五,拜相二十載,平生除開生了個蕭庭有損形象,其他的都無可挑剔。

蕭楚楊的旁邊,太尉劉平陽、治粟內史陸承安等人,也都是冷眼旁觀不做回應。

李寶義臉色漲紅,垂著頭被一幫子言官呵罵,理虧也不敢還嘴,大冬天的卻滿頭汗水,不時用袖子擦一擦。

踏踏——

腳步聲從金殿後方響起,金殿肅然一靜,皆是躬身。

掌印太監賈公公,持著拂塵公鴨嗓音響起:

“升朝!”

聲音並不尖銳,甚至極為渾厚,遠在宮門外等待召見的小官吏都能聽見。

側殿的門內,身著明黃龍袍的天子宋暨,快步走過金殿上方的台階,輕揮龍袍下擺,坐在了龍椅之上,眉頭緊蹙神色帶著幾分不悅。

宋暨年僅四十,是燕王宋玉的同胞兄長,和大玥歷代君主比起來算是比較勤奮的,幾年前皇後病故後沒有再立後,甚至連宮門都不出,日夜忙於政務,政績手腕都壓的住一幫子藩王門閥,威望很高。

“參見聖上!”

百官手持笏板齊齊躬身俯首,金殿中針落可聞,光滑地磚上能顯出模糊的倒影。

噠噠——

汗水滴在地磚上,李寶義紋絲不動,連大氣都不敢出。

安靜持續了片刻,宋暨才擡了擡手:

“白馬莊是怎麽回事?”

昨天晚上的白馬莊的血案已經傳回了長安城,半夜時分就通過緝偵司傳到了天子的耳中。

淩晨時分,參加賭局的幾十個豪紳和官家子弟,都被禦林軍給押了回來。一起帶回來的還有三十多具不完整的骸骨和五具屍體,以及裝在鐵籠中的虎熊猛獸。

央央長安百萬人口,每天武夫私鬥死的人不在少數,但這種齷齪事兒還是頭一回發生。若是讓市井百姓知曉住在魁壽街的王侯,竟然讓窮苦百姓和老虎搏殺來取樂,站在金殿上的諸多官吏恐怕會被唾沫淹死。

皇帝開了口,蕭楚楊便上前一步,躬身開口:

“稟聖上,昨日犬子聽聞白馬莊有些古怪,便帶著緝偵司一名狼衛前往查看,結果發現白馬莊下暗建地室,其內開設賭坊,讓人與獸相搏……”

說的事情基本上都知道了,蕭楚楊只是重復一遍。

李寶義等宰相說完話後,才走出來撲通跪下,哀聲道:

“聖上,罪臣教子無方,辜負聖上厚愛,罪該萬死,還請聖上責罰!”

“責罰?”

宋暨眉頭緊蹙,輕拍龍椅扶手:“近四十條人命,朕誅你九族都夠了!”

話說的有點重,直接把李寶義嚇的臉色煞白,以頭觸地顫聲道:

“聖上息怒……白馬莊之事,罪臣難逃其咎,但……但那些人都是賭鬼,已經簽了生死狀……”

“你放屁,人都被你抓了,還不是你寫什麽他們簽什麽……”

齊星涵的暴脾氣,當即就開罵了。

之後文武百官就開始爭論起來,李家難逃其咎不假,但還算有點分寸,弄死的人都是底子不幹凈的市井蛀蟲,生死狀也是朝廷默許的東西。真按照四十條人命來判把祖上護主有功的李家給滅了,顯然也不太合適。

宋暨話說的重,是表明沒有徇私庇護李家的意思,之後便不怎麽開口了。

和李家交情不錯的官員也不在少數,李家長子還在鎮守邊關,判罰過重也不好。

一番言辭灼灼的爭論後,最終還是保了李家一手,只罰了李寶義三年俸祿,收回白馬莊田地,其子犯下大錯但年少無知,服徭役三年終身不可入仕,出主意的謀士門客斬首示眾以安民心,此事就算這麽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