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潛龍鱗影

“誰?”

冬日雪夜的院門外,許不令摘下了鬥笠,輕叩院門:

“寧姑娘,是我。”

哐——

院子裏傳來雜亂無章的腳步聲,板凳似乎倒在了地上,還有‘怎麽辦呀怎麽辦呀……別開門……’的小聲嘀咕。

吱呀——

院門打開。

寧清夜在院門內亭亭玉立,表情不冷不熱,微微頷首一禮:

“許公子來啦……”

許不令面容隨和,擡步走進院裏,偏頭打量幾眼:

“休息幾天,寧姑娘傷可好些了?”

“已經無礙,上次言語重了些,還望公子別望心裏去。”

寧清夜在山上道館長大,不善人情世故,和年輕男子更是沒有過多接觸。上次互相嘴臭被氣到了,把許不令攆了出去,事後又覺得對恩人冷言相待太過火。

畢竟許不令詢問月事也是關心,可能世家公子本就不把這些事情當成禁忌吧。

寧清夜一直想道個歉,卻等不來許不令,還以為許不令多心了,直到此時才有機會開口。

“都是江湖兒女,直來直去方顯真性情,不用講究這麽多。”

許不令輕笑了下,轉眼看向院子裏,卻見屋檐下面,祝滿枝背對著他蹲在墻邊上,抱著膝蓋縮成一團兒,小心翼翼的往房門處挪動,一副‘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的模樣。

許不令緩步走到跟前,低頭打量幾眼:

“滿枝,你在做甚?”

祝滿枝臉兒紅的似是要滴出血來,死死抱著膝蓋,蹲在原地不肯起身,擡起臉頰露出一個很牽強的笑容:

“許公子,你來啦!真巧……”

“巧個什麽,不是你叫我來的嘛?”

許不令半蹲在跟前,略顯疑惑的偏頭打量。

祝滿枝急急忙忙的轉了半圈,背對著許不令,焦急道:

“許公子,我就是冷,蹲著暖和,沒事兒的……”

稍許,祝滿枝便感覺肩頭一暖,一件衣服披在了身上。

祝滿枝連忙把自己包住,衣服很大,包裹的嚴嚴實實,才松了口氣。回頭看去,許不令脫掉的外袍,只穿著單衣站在背後,嘴角含笑:

“現在不冷了吧?”

“謝謝許公子……”

祝滿枝滿眼窘迫,站起身來,袍子太長的緣故,下擺托在了地面上。

冬日風雪瀟瀟,天氣很冷。

寧清夜見許不令身著單衣,便擡手解開脖子下的系繩,準備把狐裘脫下來。

只是許不令擡了擡手:“別脫了,我凍不死。”便在小爐旁邊坐下了。

寧清夜見此也只得作罷,安靜的坐在了小爐旁邊,不言不語。

許不令搓著雙手,看向旁邊臉色通紅的祝滿枝:

“把我找來,有什麽好消息不成?”

“有啊有啊~”

祝滿枝總算是想起了正事,擡手便探入袍子,窸窸窣窣,察覺不對,又背過身去,手兒伸進衣襟摸索尋找。

哪怕是背對著,看動作也能猜出在幹啥。

許不令和寧清夜同時擡了擡眉毛,神色有些怪異。

或許是藏的比較深,祝滿枝低著頭摸了半天,才找出了倍受壓迫的小紙卷。

“給,我從案牘庫找到的。”

祝滿枝轉過身來,蹲在許不令旁邊,獻寶似的攤開手掌。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也沒好意思問‘你從哪兒掏出來的’,擡手接過不大的紙卷,依舊帶著點點余溫。

寧清夜有些受不了,偏過頭望著大雪紛飛,緊了緊身上的狐裘。

許不令不是石頭人,說沒點心猿意馬肯定是假的,輕咳一聲打開紙張,只是掃了一眼,臉色便猛的一變。

“昭鴻二年正月初八,自長安押送鎖龍蠱前往幽州,臨行時與內庫掌事賈易核對,無異樣……這是在案牘庫找到的?”

祝滿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笑眯眯的道:“是啊!……許世子,你怎麽不開心?”

許不令面如死灰。

寧清夜坐直了幾分,面色凝重:

“內庫是官家府庫,在皇宮裏面……”

祝滿枝點了點頭:“是啊,這就說明鎖龍蠱真的在皇宮裏面,終於有線索了。”

寧清夜終究是有些名氣的遊俠兒,許不令又和她說過這些事,自是明白這個消息的含義:

“許公子在渭河遇伏,一直不知道兇手是誰,官家一直在追查,沒有半點消息。現在從案牘庫找到了鎖龍蠱的消息,還出自宮中,那肯定是皇帝動的手,能殺第一便有第二次……許公子活不到離開京城那天了。”

“啊——!”

祝滿枝喜滋滋的表情一僵,弱弱的望了許不令一眼。

許不令看著紙條沉默片刻,回神過後,勉強露出幾分笑容,擡手在祝滿枝的臉上捏了下:

“好樣的,大功一件,有消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