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問道於盲

冬日飛雪連天,寧清夜提著娘親遺留下來的名劍傷春,在淮南城的老鋪子裏買了一壺當地小有名氣的淮河釀,來到了淮河邊的石亭外。

石亭中,鐘離楚楚外罩紅紗,亭亭玉立,碧綠雙眸眺望冰河風雪分外出神。

寧清夜提著小酒,先是在遠處望了幾眼,才走進了不知是蕭家哪一任祖宗修建的石亭,輕聲道:

“楚楚姑娘?”

鐘離楚楚聽見聲響,回過頭來,眼神稍顯意外和古怪。遲疑片刻,才露出往日那般平易近人的微笑:

“小寧,你怎麽來了?”

只是這微笑,看在寧清夜眼中,已經沒有了往日‘江湖兒女、快意恩仇’的爽朗。她在石亭的長凳上做下,酒壺放在手邊,擡手撩了下耳邊的頭發:

“楚楚,你我算不算朋友?”

鐘離楚楚眨了眨綠寶石似得眼睛,在旁邊坐下,可能是覺得寧清夜的眼神鋒芒太盛,讓人難以直視,偏開了目光,笑意盈盈:

“我們自然是朋友,師父之間的打打鬧鬧,和我們沒關系……我會勸勸師父的。”

寧清夜仔細觀察鐘離楚楚的神色,那絲看不見的隔閡依舊存在。向來心直口快的她,拿起身邊的瓷白酒壺,遞給鐘離楚楚:

“我這人說話比較直,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大可直說。我能接受其他人的意見加以改正,但不喜歡別人誤會我。”

“呃……”

鐘離楚楚接過酒瓶,眼神忽閃,抿嘴輕笑了下。寧清夜肯定沒得罪她,只是知曉寧清夜和許不令的關系後,心裏難免古怪。那種事兒說出去,寧清夜必然惱羞成怒,也沒法開口,當下只能搖了搖頭:

“寧姑娘言重了,我沒有誤會你,嗯……怎麽說呢……”

寧清夜笑容平淡:“你是不是覺得許不令對我青睞有加,心有不滿?”

鐘離楚楚坐直了幾分。她自然沒這個想法,但……但她接近許不令的目的,確實是如此,而且寧清夜明明暗地裏和許不令都那樣了,表面還裝做不食人間煙火的白蓮花騙她,她心裏肯定不滿……

“怎麽會呢……嗯,清夜,你以前說許公子剛遇見你,便對你油嘴滑舌,貪圖你的美色?”

寧清夜對此自然是問心無愧,點了點頭:“沒錯,他確實對我很熱情,什麽話都敢說。不過我和他沒什麽,萍水相逢的朋友罷了……”

“可據我了解,許公子性格孤傲,對外人很冷淡。怎麽可能獨獨對你一個人……”

寧清夜聽到這話,明白鐘離楚楚確實是出於嫉妒才疏遠她,當下搖了搖頭,站起身來:

“這個你得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許不令很聰明,看得出一個人的品性如何。你若是整天想著和人爭風吃醋論高低,他對你冷淡些也不奇怪。”

話落便出了石亭,飄然而去。

“嘿—”

鐘離楚楚頓時就不開心了,暗道:你私下裏靠和許公子那什麽,博得許公子好感,表面上卻說我品性有問題,才使得許公子冷眼相待。我再怎麽著,也沒用身體去勾搭男人吧……

鐘離楚楚坐在石亭中,看了看手中的瓷白酒瓶,雙眸顯出幾分淡淡的不服氣。蹙眉斟酌了片刻,起身返回了蕭家莊,來到了蕭湘兒的宅院外。

冬日寒氣逼人,偌大宅院的花園子裏,奇花異石蓋著雪被,正中廂房雕花門窗緊閉,屋檐下掛著紀錄天氣的紅木小牌和晾曬的山珍藥材。

鐘離楚楚快步來到屋檐下,從窗口瞄了一眼。

廂房內熏香裊裊,紅木小案旁擺著紫金銅暖爐,案幾上的瓷碟盛著山參、虎骨等稀罕藥材,容貌同樣明艷氣質卻截然不同的兩個女人側坐在軟毯上,鐘離玖玖拿著搗藥杵仔細研磨;蕭湘兒則是拿著剪刀,仔細裁剪著一條黑色貂絨,不是很長,形似尾巴,卻不知是何用處。

鐘離玖玖對醫藥一道涉獵精深,旁門左道卻知之甚少,可能是研磨藥物有些困乏,目光移動道專心致志的蕭湘兒手上,好奇詢問:

“湘兒,這段兒貂絨是做什麽用的?圍在脖子上太小,套在手上好像也不合適,難不成是我孤陋寡聞了?”

蕭湘兒如杏雙眸中平靜如常,尾巴沒有連接上木塞子,也看不出作用,只是輕聲解釋:

“衣服上的裝飾品,等我姐和許不令完婚後,送給她當禮物。”

“哦……”

鐘離玖玖似懂非懂,也只當是江南這邊婚嫁特有的習俗,就和南越那邊的裙刀、銀飾一樣,順嘴就回了一句:“湘兒真是心靈手巧,什麽時候也給我準備一件,萬一以後用得上呢。”

蕭湘兒擡起眼簾眨了眨,認真點頭。

鐘離玖玖道了聲謝,正想順勢聊聊快要回來的許不令,讓蕭湘兒為她吹吹枕頭風,余光瞧見了鐘離楚楚站在窗外,轉首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