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漫漫江湖路

三天後,臨近徐州的微山湖一帶,寧玉合翻身下馬,讓長途奔波的馬兒在小溪邊飲水,從包裹裏拿了一件小襖加在了身上。

臨近年關,越往北走天氣越發寒冷,官道上的行人大多裹著厚厚的羊皮襖子,馬騾口鼻吐出的白霧遙遙便能瞧見。

青州至幽州一帶,也就是山東東西兩路,位於大玥版圖的東北角,距離漠北蠻夷只有咫尺之遙,遠離帝都長安,算是偏遠之地,但幽州等地又臨近海邊物產豐富,並非西域那般窮苦。以至於青州、幽州等地幾乎成了江湖人的聚集地,除開駐紮邊防重兵的城池,其他地方都是江湖人紮堆,當地民風向來彪悍,官府管制力度也不夠,風氣比楚地粗野許多。

徐州距離濟州還有幾百裏路,沿途城鎮還算安定,不過肯定比不上杭州、金陵等地,道路上商隊都帶著刀兵,行走的江湖客也多了起來。

出門行走江湖,師徒倆都帶著帷帽遮掩了傾城面容,連日奔波下來,身上也有些風塵仆仆。

天色已經晚了,本該去前面的鎮子休息,明日再繼續趕路,但寧玉合的臉色卻有點古怪,手放在腹部,看著低頭飲水的馬兒,不知在想些什麽。

寧清夜身著白色長裙,長劍背在背上,看起來頗為英氣。此時整理著馬上行囊,瞧見寧玉合站在小溪邊發呆,輕聲道:

“師父,馬上到鎮子了,找到客棧再休息吧。”

“哦……”

寧玉合抿了抿嘴,轉過了身在走到跟前,想說什麽,卻欲言又止。

前幾天從徐丹青口中聽說了祝六去唐家的消息,寧玉合不假思索便跑出了門,還把清夜帶在身邊作伴,可走著走著,寧玉合就想起了自己的守宮砂沒了。

她和清夜相依為命多年,又都是女子,出門走動為了安全和省盤纏,從來都是開一間房,晚上睡在一起。

睡覺總不能不脫衣服,長途奔波貼身衣衫也是要換洗的。清夜對她了如指掌,若是有毛還能稍微遮掩,寸草不生的一眼就看出異常了……

守宮砂的作用不言自明,如今沒了,被清夜瞧見,肯定會追問誰破了她的身子,她怎麽回答?總不能說是習武不小心弄得,守宮砂得和男子陰陽相合才會消失,這理由也根本站不住。

這兩天寧玉合提心吊膽,生怕寧清夜看出問題。好在許不令畫工了得,以假亂真沒有半點區別,寧清夜並沒有看出什麽異樣。

可許不令用的顏料,並不是永久性的,能稍微防水,但過個幾天顏色便會變淡消失。

寧玉合昨天晚上已經發現顏色消退,嚇得一晚上沒敢合眼,又過了一個日夜,恐怕已經看不出圖案了,若是到了客棧衣服一脫,豈不是全露餡了……

寧玉合看著略顯疑惑的徒弟,猶豫許久,輕聲道:

“清夜,我仔細想了下,唐家是我的私仇,不該帶你過來的,我一個人能解決……要不你回去吧?”

這算個什麽理由?

寧清夜莫名其妙,先不說是不是私仇的問題,她都跟出來三四天了,啥事兒都沒敢就讓她回去,不是開玩笑嘛。

“師父,你又不是去殺人,只是防止祝六殺錯人罷了,我跟著還能有個伴兒。都跑這麽遠了,你讓我回去,許不令的船都走了,我回哪兒去?”

“……”

寧玉合才想起這茬,按照定好的日子,許不令接親的船已經出發了,回去也趕不上,總不能讓清夜一個人先去肅州,五千多裏路,一個人怎麽走……

寧玉合抿了抿嘴,找不到讓寧清夜離開的借口,只得點了點頭:

“罷了,那你就跟著吧……我腦子有點亂,老想以前的事兒,以後咱們要兩間房,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寧清夜聽到這話,微微偏頭:“師父,你嫌棄我?我哪裏做的不對不成?”

“不是不是……”

寧玉合就知道寧清夜直愣愣的性子會這麽問,她也不好解釋,只能硬著頭皮輕聲道:“我怎麽會嫌你煩,就是……嗯,就是想一個人呆一晚上……”

寧清夜見師父情緒有點低落,雖然心有疑惑,也不好再發問,點了點頭。

寧玉合姣美臉頰上滿是糾結,可她又不會自己畫,只能拖一天是一天,慢吞吞跟著徒弟走向了鎮子……

……

同一時刻,微山湖外的官道上,馬鈴鐺在風雪中‘叮鈴—’作響,兩匹高頭大馬從鎮子旁飛馳而過,繼續往北方疾馳。

許不令身上披著路上買來的黑色狐裘,冬天寒風刺骨,還弄了頂氈帽戴在頭上。馬側掛著幾樣兵器,除開龍紋長槊和佩劍,還帶上了從王府帶出來一直未曾開鋒的醉竹刀,都用黑布包著。

旁邊的夜鶯同樣穿著狐裘,不過身形太清瘦,寬大的狐裘裹在身上,連人臉蛋兒都快看不到了,打眼看去便如同高頭大馬上放著一捆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