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無規矩不成方圓

在客棧裏休息了一晚,翌日再次啟程,下午時分,抵達了範陽郡城外。

經過晚上的插曲,鐘離玖玖好像有點不高興,也不和許不令說話了,騎著馬走在前面,時不時回頭看一眼,然後哼一聲,連想在追風馬腦袋上搭便車的小麻雀,都被叫了回去,一副劃清界限的模樣。

許不令牽著馬走向西市小街,思索了下,加快腳步走到了鐘離玖玖身側,笑容明朗:

“玖玖姑娘,其實王妃只是個名號,對我而言,身邊之人並無高低遠近之分……”

鐘離玖玖往外側遠離了兩步,蹙眉道:“誰想當王妃,美得你?這話你和寨子裏說去,反正寨子答應了我也不答應,你做夢去吧……”

許不令也覺得自己臉皮有點厚,不過他說的是實話,當下除了無奈一笑,也別無他法。

鐘離玖玖偏著頭望向街邊,不太想搭理許不令。不過,她並非不信許不令一視同仁的態度,可能在許不令心中,身邊女子確實一視同仁,沒有高下之分。

但世上的男人都一樣,喜歡的姑娘都想一碗水端平,免得顧此失彼沒法享受齊人之福。

鐘離玖玖雖然沒嫁過人,但天生善於爭風吃醋,對這世道的大戶後宅十分了解。當老爺的可能確實一視同仁,不管偏房正房,只要會伺候人,那就是小心肝小棉襖,但後宅的女人可不這麽想。

哪怕是在皇宮裏面,也是一夫一妻多妾,正妻的地位不可撼動,要是娘家勢力再大點,把老爺管的服服帖帖都沒人敢說啥。

其他的姨娘,晚上伺候老爺,白天還得討好大婦,處處看人臉色,也就能欺負欺負後進門的妹妹。

所以說,進門後排老幾,可是關系的後半生怎麽過日子的大事兒。

結果倒好,她昨晚主動探口風,許不令上來就是一句‘老七’,上面有六個姐姐,這不明擺著欺負人?

她雖說江湖女子出身,家又在南越,可怎麽也算是清清白白的女人,無論是按年齡算,還是按輩分、本事、容貌算,當老三、老四都委屈了,讓她把滿枝、玉芙這種小丫頭叫姐姐,怎麽可能……

鐘離玖玖昨天氣的一晚上沒睡著,本來還有幾分意動的心思,現在直接煙消雲散了。這麽沒臉沒皮的男人,有什麽好搶的,讓寧玉合自己享受去,哼……

女人心,海底針。

許不令也摸不清鐘離玖玖現在是個什麽態度,不過占了便宜後沒翻臉,那就是有進展,當下只當做鐘離玖玖在傲嬌了。

兩個人就這麽各懷心思,來到了西市後面的小街上。

許不令過來是個鐘離玖玖討個說法,讓不守規矩的消息販子付出代價,可入目的場景,卻讓他和鐘離玖玖驚了一下。

寒風清掃著街面的落雪,幾家勾欄酒肆都關了門,讓本就蕭條的小街看起來更加破敗。

街道中間的老客棧還開著,掛著酒幡子和燈籠的木柱上,垂下一根繩索,一個年輕人渾身是血,被繩索拴著脖子吊在上面,腳尖依舊往下滴著鮮血,在雪面染出一攤烏紅的痕跡,已經結了冰碴。

鐘離玖玖頓住腳步,認出了那個被吊在木柱上的年輕人,是前幾天給她送消息的李霖。

客棧的掌櫃劉武,還躺在屋檐下的躺椅上,不過如今的模樣,比被吊死的徒弟好不了多少。腳踝、右手腕都在滴血,明顯是被挑了手腳筋,雙目緊閉眼角滑下血痕,耳朵、嘴角同樣滲出了血跡,恐怕是被刺瞎耳目割了舌頭,只留了一只左手端著紫砂壺,從動作來看並沒有死。

“這……”

鐘離玖玖心裏發怵,雖然行走江湖見多了死人,還是被這慘無人道的場景驚到了,刺瞎耳目、割了舌頭、挑斷手腳筋,遠比直接把人殺了狠毒,那感覺光是想象便讓人不寒而粟。

許不令眉頭緊蹙,同樣有點吃驚,他過來也準備殺人,不過沒有這般報復的心思,把客棧的掌櫃夥計弄成這般模樣,不像是報復,更像是一種懲戒,或者對外宣示。

許不令牽著馬走到客棧前面,擡頭打量了一眼柱子上的屍體,千瘡百孔,不知死前遭受了何等折磨。轉眼看向屋檐下,劉武確實沒死,不過耳目都失去了感知,沒有任何反應。

客棧的大門裏面,燒著個火盆,一個年輕夥計坐在門口烤火。許不令稍微打量,認出了這年輕夥計,竟然是黃口鎮悅來客棧,經常陪著掌櫃烤火聊天的那個店小二。

店小二瞧見許不令和鐘離玖玖,忙的從身側端起了個木制托盤,裏面放著一盤銀子,走出大門來到二人之前,和顏悅色:

“實在虧待姑娘了,此事是我幽州江湖出了顆老鼠屎,道上的叔伯們已經清理門戶,以後小的接手這範陽郡城,這些銀子是劉武掏的賠償,我家掌櫃也掏了一些。姑娘的消息,是學徒李霖自作主張賣給了雁棲山莊,劉武在幽州紮根四十年,未曾壞過一次規矩,還望姑娘寬宏大量,就此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