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夜奔

冬日風雪夜的天氣讓人難以在戶外駐足,加之距離邊關太近,百姓也不會選擇在這裏安家落戶,郊野上前後十余裏都不一定能遇上能歇腳避風的地方。

被冠以‘武當殺神’之名的陳道子,牽著馬在河畔駐足。內傷未痊愈,氣色看起來有些虛浮,不過行走江湖帶傷是常事兒,倒也沒露出什麽難受的神色。

換上江湖人裝束的張不正,讓馬兒在河邊飲水,擡眼看向無邊曠野:

“狼衛傾巢而出來了幽州,四面八方都封死了,許不令只要外逃必然會有動靜。方才瞧見狼衛往這邊趕,宋英和司徒嶽燼率隊,肯定是發現了許不令的行蹤,跟著走必然能找到。”

陳道子在幽州滯留這麽久,又受了傷,其實已經不太想打了,不過這種話顯然沒法說出口。

“宋英只是想抓許不令逼問玉璽下落,不敢讓許不令死,當著他們的面動手,他們必然阻難,不太好下手。”

“找機會從暗處下手,不過一旦出手就不能出紕漏。若是動了手沒殺掉許不令,我等暴露了身份,這輩子恐怕都別想安穩。”

陳道子自然曉得這個道理,已經和許不令結了死仇,若是許不令不死,等許不令安然無恙返回肅州,必然會展開血腥報復。可能沒法派兵平了武當山,但暗殺、使袢子必然無休無止,肅王手下蓄養的門客,可不比楚王少。

兩個人在河畔修整片刻,馬兒尚未飲完水,張不正便是耳根微動,目光望向了數裏外的東北方。

雪夜昏暗無光看不清三十步外的景物,風聲和河水響動混雜在一起,極大幹擾了聽覺。

張不正仔細聆聽,分辨風聲中的細微動靜,擡起手來:

“是不是有馬蹄聲?”

陳道子也有所察覺,附身趴下,耳朵貼在地面仔細側耳傾聽,片刻後,點頭:

“有馬匹從東邊經過,距離太遠聽不清幾匹,但速度很快。”

“三更半夜不可能有人冒著風雪趕路,估計是狼衛在追趕許不令,過去看看。”

兩人簡短交流後,便翻身上馬,朝著東方奔馳……

……

踢踏—踢踏——

馬蹄鐵踩在凍硬的泥地上發出清脆聲響,連續奔行數十裏,再好的馬也不可能維持全速,已經比最開始的沖刺放慢數倍,更像是在雪地中快跑。追風馬劇烈的喘息和心跳如擂鼓,汗氣蒸騰又被寒風吹散在雪夜中。

後方的司徒嶽燼依舊窮追不舍,一人雙馬雖然能極大的增加續航,但沒法避免馬力的消耗,追這麽遠沒能追到近前,馬匹也快到了極限,只能死死吊在後面,難以再次沖刺。

鐘離楚楚依舊把下巴擱在許不令肩膀上,盯著後方的追兵。方才黯然神傷落淚,可跑了幾十裏地後,被淩冽寒風吹的背疼,再亂的心思也被凍沒了,可能是有點撐不住,不動聲色的又往許不令懷裏靠緊了些。

騎著馬甩開追兵,許不令認真關注周邊路況,雖然注意到了,卻也沒往那方面想。

而鐘離楚楚則不行,她本來就在想著師父和許不令模樣,隨著心思冷靜下來,便感覺出了不對勁。好在背後寒風刺骨,能讓人保持清醒,鐘離楚楚雖然有點不自然,卻也能忍住。

只是許不令察覺到楚楚背後被寒風吹著,便從馬側扯了條紮營用的毯子,包在了楚楚身上,用以遮擋寒風。

毯子包在背上,刺骨風寒便蕩然無存,只剩下周身的暖意。

鐘離楚楚方才還能靠著刺骨寒意壓下身體上的不適,這一暖和起來,頓時就感覺不對了。稍微撐了片刻,便發現自己沒來由的胸悶,臉頰越來越燙,額頭似乎有汗珠。

鐘離楚楚下意識想扭幾下,卻又怕驚擾了許不令,只能暗暗咬著牙忍受。可持續越久,反饋便越厲害,連頭都有點暈了,幾次都差點忘記了現在是在擺脫追兵。

“呼~~呼~~~”

呵氣如蘭。

許不令全神貫注選擇路線,彼此貼這麽近,漸漸也發現了楚楚的不對勁。感覺抱著個水嘟嘟的熱水袋……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顯出些許意外,沒想到這種情況下,楚楚都能有反應。不過此時他也沒法回應,略顯古怪的開口:

“楚楚?楚楚?”

“嗯……哦!”

鐘離楚楚猛然驚醒,抱著許不令的胳膊稍微松了些,看向後方開口道:

“距離還有半裏,沒追上來……”

說話之間,氣息不穩,碧綠雙眸中帶著幾分茫然,似乎在疑惑自己是怎麽了。

許不令也不知該說什麽,只當做沒發現,繼續騎著馬疾馳。

只是跑這麽遠,夜鶯的踏雪馬顯然已經快到了體力極限,再跑非得活活累死。

此時已經遠離大黑山一帶,黑燈瞎火沒有地標,也不清楚跑到了什麽地方,周邊的田野消失,山巒多了起來,有很多枝葉落盡的樹木長在山上,看起來像是桃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