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來人往

沙沙沙——

大雨淅淅瀝瀝間,灑在青石小巷間。

轉眼又是一年,巷子裏的老酒鋪,依舊是往日那副模樣,三張酒桌,幾個酒缸,發黃的酒幡子在風雨中搖搖晃晃。

一年時間很短,孫掌櫃還是老樣子,肩膀上搭著個毛巾,獨自在小酒鋪裏兜兜轉轉。

一年的時間也很長,去年經常來坐坐的酒客,大半已經各奔東西,換上了新來的生面孔。

“掌櫃的,來一缸酒!”

綿綿春雨間,帶著幾分嬉笑的聲音,從酒鋪外響起。

祝滿枝扛著油紙傘,白色上衣繡著花瓣,下面則是暖紅色的裙子,頭發梳成了尋常姑娘常見的垂雲髻,笑眯眯的站在酒鋪的圍欄前。

寧清夜一襲長裙,雪白寶劍提在手中,側目望著棚子上的酒幡子,略顯失神。

孫老掌擡起眼來,看向站在外面的兩個姑娘,露出幾分笑容:

“喲~稀客,小老兒我還以為你們倆不回來了。小祝啊,找到你爹爹沒有?”

祝滿枝笑眯眯的點頭:“早找到了,掌櫃的這你都記得?”

孫掌櫃用毛巾擦了擦手,走到酒缸前:“自是記得,找到就好。小寧姑娘,你哪兒咋樣啊?”

寧清夜知道孫掌櫃當年照拂過厲寒生,對她的生世一清二楚,此時遲疑了下,搖頭道:

“我和他沒關系,沒去找他。”

孫掌櫃琢磨了下,輕聲道:“寒生那娃兒心不壞,就是有點愛鉆牛角尖,你倆性子差不多……”

寧清夜不太想聊厲寒生的事兒,不過和滿枝結交這麽久,也不像往日那般不通人情世故了,只是微微頷首,沒有說話。

祝滿枝見寧清夜情緒不對,笑嘻嘻的插話道:

“孫掌櫃,你別老說我們呀,令郎應該成家了吧?抱孫子沒有哇?”

孫掌櫃聽到這個,臉上顯出幾分笑意:“早成家了,在外面當知縣,幾年也不回來一趟,孫子還真沒抱過幾回。”

說話之間,孫掌櫃拿起酒勺,準備往酒壺裏裝酒。

祝滿枝見狀,連忙擡手:“要一缸酒,不是一壇,我們待會還得走呢,以後還能不能過來說不準,多買點。”

想離開前多買點的酒客,孫掌櫃見的太多了,搖頭呵呵笑了下:

“老規矩,一人一壺,雷打不動,老司徒過來說好話都沒有。這斷玉燒買再多,也不夠幾天喝的,真想念了,抽個時間回來坐坐,比帶著一缸酒管用。”

祝滿枝知曉孫家鋪子的規矩,可跟著許不令出來,答應好了幫情郎買酒,就買一壺的話肯定不夠喝,她討價還價道:

“孫掌櫃,我們可是老熟人了……”

“小老兒我到處都是老熟人,照這麽買,後面的人喝啥?一人一壺,沒得商量。”

祝滿枝嘆了口氣,眼珠轉了轉,指著寧清夜的肚子:

“一人一壺也行,小寧懷上了,我們可是三個人,說不定是四個,五個也有可能……”

寧清夜正在發呆,聞言回過神來,擡手就在滿枝腰上掐了一把:

“瞎說什麽?你才懷上了。”

孫掌櫃哭笑不得,被磨得沒辦法,還是給裝了三壺酒,遞給祝滿枝:

“你那兄弟怎麽沒過來?聽說他也來京城了,許久不見還真有點想念。”

祝滿枝接過三壺酒提在手上,笑嘻嘻道:“他在宮裏上朝呢,待會應該會過來。掌櫃的保重,我們去前面逛逛,先走啦!”

孫掌櫃點了點頭,目送兩人消失在雨幕中。

又回到了長安城,自然會勾起往日各種各樣的回憶。祝滿枝提著三壇酒,走走看看間,不停念叨著把寧清夜當免費勞力使喚的事兒。

寧清夜給滿枝撐著傘,走向曾經居住過的小院,目光一直在巷子各處停留,顯然是在回憶當年和許不令在這裏相會的時光。

兩人走出巷子口時,迎面也走來了兩個路人。前面的是個中年男子,身著文袍面向隨和,手裏撐著黑色油紙傘,看氣質像是個儒士;中年男子身後,是個紮著羊角辮的姑娘,約莫十二歲上下,扛著一把桃花小傘,乖乖的跟在男子背後。

四人擦肩而過,並未停留。

寧清夜走過後才回過神來,隱隱覺得有些熟悉,回頭看了眼,卻只能看到桃花傘的傘面,和小姑娘的裙擺。

祝滿枝略顯疑惑,偏頭道:“小寧,怎麽了?”

“沒什麽。”

寧清夜覺得那小姑娘有點眼熟,卻也說不出哪裏熟悉,仔細回想無果,也只當是曾經在長安城走動偶然遇見過……

……

“掌櫃的,來一壺酒。”

春雨淅淅瀝瀝,酒肆中三張酒桌都是空的,孫掌櫃在酒缸前擦拭。

酒肆外,中年男子收起了油紙傘,靠在了門口的圍欄上,傘尖上仍然滴著雨水。羊角辮姑娘有學有樣,也把小一些的桃花傘收起來,靠在了黑傘的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