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來人往(第2/2頁)

孫掌櫃擡起頭來,稍微打量了幾眼,不認識,含笑上前道:

“客官第一次來吧?面生的很。”

中年男子笑容和煦,在靠窗的酒桌旁坐下,讓羊角辮姑娘坐在對面:

“往日經常聽說‘其烈如火,可摧金斷玉,方稱‘斷玉燒’,乃世間第一佳釀’,聽了半輩子,未曾喝過一回,這次剛好到長安走動,順道過來坐坐。”

孫掌櫃呵呵輕笑,端著溫好的斷玉燒來到桌旁,又取了兩碟小菜過來放下:

“也算不得佳釀,就是烈,客官你品品,看喝不喝的慣。”

中年男子拿起斷玉燒抿了一口,可能是喝馬奶酒習慣了,遇上這蒸餾出來的高度烈酒,還真被嗆了下,點頭道:

“名不虛傳。”

羊角辮姑娘坐在對面長凳上,個子長高了不少,雙腿不再懸空搖搖晃晃,她轉頭看了看孫掌櫃,笑眯眯道:

“老伯伯,我爹可喜歡喝你釀的酒了,以前跟著爹爹跑江湖的時候,他老念叨這個,說喝啥都沒滋味。”

“是嘛?”

孫掌櫃用毛巾擦了擦手,在旁邊坐下,打量小姑娘幾眼:

“你爹爹叫什麽呀?老頭我記性還不錯,說不定認識。”

羊角辮姑娘眨了眨眼睛,看向了對面的師父,明顯是在詢問能不能說。

中年男子放下酒碗,平靜道:“叫薛義,江南六合門薛家的遠房親戚,前兩年來長安走動過一會,出了岔子,聽說最後來了這附近,老掌櫃可還記得?”

孫掌櫃聽見這話,又看了看旁邊的羊角辮小姑娘,沉默片刻,輕嘆了一聲:

“老頭我還以為要等好多年,沒想到這麽快就來了。”

小桃花一愣。神色微喜:“老伯伯認識我爹爹?”

“認識,你爹還有你吳伯伯來長安的時候,經常到這兒來喝酒。”

孫掌櫃站起身來,走進了後屋,片刻過後,拿著個長條布包出來,放在了酒桌上:

“可惜,你爹上次來長安的時候,出了岔子,大晚上跑過來,給你留了樣東西。”

小桃花擡手打開布包,兩截寒鐵槍身出現在眼前,槍杆上刻著一朵小桃花,歪歪扭扭,卻是熟悉的不能在熟悉。

“爹爹……”

小桃花眼圈兒頓時一紅,嘴兒抿了抿,眼看就要哭了,卻又強行忍了回去,把兩截鐵槍抱在懷裏,看向孫掌櫃:

“我爹爹說什麽沒有?他當時說很快就回來,結果一走就再也沒回來了……”

孫掌櫃在酒肆中賣了一輩子酒,從未離開過一天,卻看盡了天下間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他望了左清秋一眼,嘆了口氣:

“行走江湖,妻離子散是常事,橫死街頭是善終,有幾個人能真正走完。你爹爹當時挺後悔,不過,行走江湖幹殺人的買賣,倒頭來死在亂刀之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你爹讓我囑咐你一句,別想著給他報仇,也沒仇可報,以後好好過日子,別和他一樣出來跑江湖,得不償失。”

小桃花抱著鐵槍,水汪汪的眸子稍微茫然了下,囁嚅嘴唇,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左清秋端起酒碗抿了一口,臉上多了幾分笑意:

“老掌櫃是個明白人,若是人人都如老掌櫃這般想到通透,世上哪還有那麽多生死別離。可惜這些東西,世上能看透的也只有寥寥數人,不切身體會,尋常人根本參不透。老掌櫃和她講這些,早了。”

孫老掌櫃眼中顯出幾分意外,呵呵笑了下:“客官有這眼界,那也不用小老兒我瞎操心了。我這性子便是如此,見人便想說兩句,都成習慣了,客官勿怪。”

左清秋微微頷首,和孫掌櫃又聊了兩句,喝了一碗酒後,便起身帶著小桃花離開酒肆。

小桃花抱著鐵槍,情緒很低落,跟著走出門,擡手去拿靠在墻邊的小傘,轉眼卻瞧見,青石小巷遠處的入口,一個白衣男子,手持油紙傘,牽著黑色駿馬緩步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