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她是我師父

平原一望無際,銀月在大地上照出一道道有序行進的黑影。

多日作戰,西涼步卒的身上都帶著股血腥氣,正當勢如破竹之際,忽然被朝廷通知撤兵,這對靠戰功吃飯的職業軍人來說,可不是個‘能回家陪老婆孩子’的好消息;不過西涼軍令行禁止,倒也沒人發牢騷,只是跟著楊尊義、屠千楚兩位將領沉默行軍。

隊伍的最前方,一片白色追風馬,保持著一裏多的距離,朝著南陽的方向緩步前行。步卒行軍很慢,追風馬只能算是散步,走出一截還要停下來等等。

身著輕甲的寧清夜,將頭盔取了下來掛在馬側,三千青絲在夜風中輕輕飄舞,高頭大馬配上高挑的身段兒,在銀月和廣袤平原的襯托下,畫面美的出奇,若是徐丹青在這裏,恐怕會覺得海邊那幅畫給寧清夜畫早了。

與上次獨自坐在海邊的大樹上眺望海面一樣,此時寧清夜眺望著無盡平原,想的是同一個人,也帶著同樣的茫然。

寧清夜嘗試著思考以後該何去何從,但自幼在山上長大,身邊唯一的人就是師父,她根本沒想過和師父分開,但又無法接受現在的轉變,那剩下的便只有茫然無措。

單人一馬,在曠野上行出不遠,頭頂上便響起了扇翅膀的聲音。

寧清夜擡眼看去,小麻雀搖搖晃晃的落了下來,直接停在的白色追風馬的大腦袋上,然後直接就趴下了,顯然是大半夜沒睡醒就被叫起來,又飛這麽遠過來找人,累的夠嗆。

寧清夜看了兩眼,從身側取下水囊,倒在手心些許,然後平著伸出手。

小麻雀撲騰著小翅膀,跳到了寧清夜的手腕上,點頭小口啄食。

“你怎麽來了?師父讓你來的?”

“嘰嘰喳喳——”

小麻雀喝了兩口水,便轉過身來,擡著小腦袋,認真的叫了兩聲。

寧清夜顯然聽不懂鳥語,和小麻雀接觸不多,也看不懂意思,搖頭微笑了下,便也不去管了,把小麻雀放在肩膀上蹲著,繼續朝南陽行進。

小麻雀很聰明,察覺到了寧清夜的情緒,變得和楚楚失戀時差不多,又嘰嘰喳喳叫了兩聲,然後湊到脖子跟前,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

寧清夜沉默強行,被蹭了幾下後,可能是覺得有點癢,也微微偏頭,在小麻雀身上蹭了兩下。

一人一鳥就這樣漫無目的的朝前行進,有了些許慰藉,寧清夜也沒再去想那些煩心事。

只可惜,還未曾壓下心頭的紊亂,馬蹄身便從後方傳了過來。

踏踏踏——

馬蹄和清脆的馬鈴鐺在夜幕中很清晰,也很熟悉。

寧清夜身子微微一僵,沒有回頭去看,本能的輕夾馬腹,想要快點跑開。只是才跨出幾步,又回過了神,放慢了馬速,不緊不慢的繼續行走。

小麻雀在肩頭上轉了個身,看向後方的平原。

黑色追風馬自平原上飛馳而過,馬側掛著刀劍和長槍,許不令換上了黑色衣袍,身上還罩了個披風,在夜裏疾馳根本看不清臉,從隊伍的側方饒了過來。

很快,許不令來到寧清夜身側,勒住韁繩並肩而行:

“清夜,你怎麽忽然就走了?”

依舊是往日那副明朗的笑容,俊美中不失英氣,又帶著幾分不食人間煙火的恬淡。

只是寧清夜剛剛才見過許不令獸性大發,在她溫柔體貼的師父身上放縱的模樣,哪裏會再被這張充滿親和力的臉頰觸動,只是望著前方平淡道:

“想滿枝了,回去住一段時間,你不用來送我,我又不是小孩子,認識路。”

許不令湊近了幾分,牽住了寧清夜馬匹的韁繩,加快速度往前跑去:

“我也要回去看看,剛好一起走。”

寧清夜聽到這個,微微眯眼,擡手便要勒馬轉向:

“算了,我不回去了,楚楚一個人待在軍營也無聊,你一個人回去吧。”

??

許不令略顯莫名,即便是榆木腦袋,也能明白寧清夜這是在躲著他。他打量寧清夜幾眼,想了想,忽然飛身而起,坐在了寧清夜的背後:

“清夜,怎麽啦?”

寧清夜身體猛的一僵,用肩頭擠了下:

“你下去。”

許不令自然不肯下去,擡手環住了寧清夜的腰,雖然身著鎧甲感覺和抱著個鐵疙瘩似得,還是抱的很溫柔,微笑道:

“怎麽忽然生氣了?我是不是哪兒做錯了?”

寧清夜呼吸逐漸急促,緊緊攥著韁繩,又用肩頭擠了兩下,沒把許不令擠開,反倒是把自己眼淚擠出來了。

寧清夜眼圈通紅,強忍了許久,還是沒忍住,厲聲道:

“你滾啊!”

聲音帶著些許沙啞,不知藏了多少委屈與憤怒。

小麻雀嚇得一哆嗦,連忙跳到了隔壁大黑馬的腦袋上;大黑馬也是偏過頭,似乎有點疑惑兩個主子怎麽吵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