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花開花謝

九月深秋,隨著一場陰雨落在湘江之上,天氣越發寂冷。

樓船停靠在湘江沿岸,丫環都躲在船樓裏避雨。

祝滿枝孤零零地坐在船沿上,煙雨蒙蒙中撐著油紙傘,釣著秋天的大肥魚。

兩條狗前腿趴在船沿上,吐著舌頭翹首以盼。大白鵝則直接被丟在了水裏,在水面上沖著上面耀武揚威。

樓船二層,蕭綺坐在窗口的書桌畔,看著各地探子送過來的消息。

小秘書松玉芙,拿著一封書信,坐在旁邊輕聲道:

“綺綺姐,南越送了封國書過來,說我們調兵去西南,讓南越百姓心中不安,詢問緣由。該怎麽回應才是?”

南越的國書,應該是送到大玥的國都長安。但大玥太子才九歲,肯定沒法自己做主,最終也是肅王說的算。

肅王忙著內整朝堂、外禦北齊,哪有心思搭理南越這邊疆小國,決策權自然就到了許不令這裏。為了免去不必要的奔波,南越朝廷的國書,剛入關就直接送到了樓船上。

蕭綺對書信的內容,連看都懶得看,只是平靜道:

“就說秋季練兵,在南疆隨便逛逛,讓他們別慌。”

松玉芙點了點頭,取出宣紙,開始認真斟酌詞句,醞釀草稿。

書房下方,樓船一層的房間裏。

陸紅鸞坐在軟塌上,手裏拿著縫制到一半的袍子,在上面繡著花紋。在長安城便是長年獨居,此時倒也沒什麽煩悶的,只是偶爾望向窗外,看看遠在南方的寶貝疙瘩回來沒有。

月奴在軟塌旁側坐,手裏拿著針線搭手,白皙臉頰較之往日,多了幾分淡淡的惆悵意味。

月奴和陸紅鸞同齡,自幼一起長大,既是主仆也是閨蜜,在高門大族之中,甚至比親姐妹關系還近幾分。

陸紅鸞心思細膩,自是發覺了月奴的不對,柔聲詢問:

“月奴,怎麽了?又被巧娥欺負了?”

月奴低眉順眼,看著手中的針線,遲疑了下,才輕輕搖頭:

“倒也沒有,嗯……就是巧娥昨天晚上,找我說了些話,我覺得挺有道理。”

陸紅鸞把袍子放下,略顯無奈:“有話直說即可,拐彎抹角的作甚?”

月奴臉兒紅了幾分,竟是有點不好意思,想了想:

“再過個半月,又到了小姐壽辰,眨眼一年又過去了,感覺時間過得好快。”

陸紅鸞眨了眨眼睛,仔細回想,好像確實如此。

上次過生日的時候,還是在東海的海面上,她還是雛兒;不知不覺又大了一歲,連後面都給令兒了。

不過陸紅鸞已經嫁作人婦,對這個倒也不是很看重,只是點頭笑了下。

月奴見自家夫人不開竅,想了想,又道:

“巧娥那妮子,想男人都快想瘋了,整天發愁照鏡子,生怕年老珠黃,以後嫁不了人。夫人,你說巧娥急個什麽?她比我還小一歲,我馬上都三十了,也沒像她這般著急。”

這麽直接的話,要是再聽不明白,就出問題了。

陸紅鸞聞聲愣了下,她心裏一直想著給許不令生娃兒的事情,倒真忘記照顧身邊的丫鬟了。

陸紅鸞打量月奴幾眼,此時才驚覺,自幼陪著她長大的玩伴已經熟透,再不采摘就荒廢了。

“月奴,你有中意的人了?”

月奴連忙搖頭:“我說巧娥。我只是丫環,婚嫁這種事兒吧,全憑夫人做主。我都陪夫人二十多年了,離開夫人也活不了,也不想嫁到外面去。”

不想嫁外面去……

那就是想嫁到家裏!

陸紅鸞微微眯眼,瞄了月奴兩下:

“我可是令兒姨,按理你也比令兒大一輩,我和他亂了禮法也罷,你也跟著,心裏不別扭?”

我高興還來不及!

月奴略顯扭捏地低下頭:“夫人說什麽呀!這怎麽好意思……不過小王爺想要婢子,夫人又不吃醋的話,我當丫鬟的,又能說什麽呢。”

陸紅鸞聽見這話,頓時不高興了,擡手在月奴胳膊上掐了下:

“你是我丫環,我吃什麽醋?你本來就該是通房丫頭,令兒想要你不是應該的?我豈會連這點規矩都不懂?”

月奴抿了抿嘴:“夫人不吃醋就好,既如此,那……那婢子的終身大事,全憑夫人做主了。”

??

陸紅鸞眨了眨眼睛,覺得哪裏不對。

可話都說出去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兒,當下只能順勢點頭:

“知道了,等令兒回來,我和他說一句便是。”

“嘻……”

……

滿江煙雨,秋色蕭條。

船樓後方的露台上,金黃花瓣依舊艷麗,但隨著秋日漸深,慢慢顯出了些許憔悴。

身著素色長裙的女子,靠在躺椅上面紋絲不動,目光盯著露台外面的煙雨,也不知已經看了多久,連手中的紅木小牌掉在了地上,都沒有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