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歲歲年年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

所有人都喜歡團聚而不喜離別,但這場席卷整個天下的戰火,終究還是沒有完全熄滅。

金陵城中,許不令在府邸中陪著陸紅鸞,享受著初為人父的喜悅,而平滅四王的西涼軍,也已經掉頭北上,在東線戰場上,拉開了最後總攻的序幕。

天下不平,則國難全,國難全則家難全。

許不令在家裏,和媳婦們呆了一個月,直至喝完兒子的滿月酒後,才依依不舍地牽出戰馬、帶上戰刀,重新踏上了向北的路途。

九月十八,金陵城外的長江口。

跟隨許不令走了一路的樓船,重新停泊在了港口。

蕭湘兒、崔小婉、寧玉合、寧清夜、祝滿枝、鐘離楚楚,六個姑娘站在九月深秋的船頭,目送碼頭上的軍隊緩緩離去。

剛坐完月子的陸紅鸞,抱著繈褓中的嬰兒,站在樓船二層的窗口,遙遙眺望,眼中滿是不舍。

數千親兵隊伍的前方,許不令騎著追風馬,回首眺望,久久不曾有其他動作。

身後的馬車上,夜鶯手持馬鞭駕著車架;隨軍擔任軍師的蕭綺和松玉芙,還有大夫鐘離玖玖,最強打手陳思凝,也在車窗旁眺望,擡手遙遙送別。

許不令北上伐齊,樓船沿江而上返回長安,這一次離別,可能比前幾次要久一些。

但樓船上的姑娘們,眼中並沒有太多失落,因為她們知道,這是最後一次離別了,只要打完了這一仗,下半輩子便不用再去考慮戰亂、敵國甚至朝堂、門閥等外在因素,可以永遠安安穩穩在一起。

不過,不能跟著許不令北伐,樓船上的異議還是有的。

祝滿枝抱著胸脯,此時還在碎碎念:

“我也很能打的好吧,而且去過北齊,對北齊很熟悉……”

寧清夜臉色一如既往地清清冷冷,聞言輕聲道:

“你連人都沒殺過,還想跟著打仗?”

這句話並非玩笑,祝滿枝闖蕩江湖好多年,真就一個人沒殺過,學了劍聖老爹的撼山,同樣一次沒用過。

但祝滿枝並不覺得這是她縱橫江湖的汙點,皺著眉毛反駁道:

“你這腦子不會轉彎的,懂什麽江湖?江湖不是打打殺殺,是人情世故……”

寧玉合搖頭笑了下,沒有幹擾兩個小姑娘的交談。她也會武藝,但也不得不承認,距離陳思凝太遠了,陳思凝半步宗師,缺的是殺伐經驗;而她缺的是基礎,和清夜、滿枝一起,跟著厲寒生、祝六認真打底子才是正事兒。

鐘離楚楚同理,醫術比不上師父,武藝和滿枝半斤八兩,可能還打不過。這些日子,肯定是埋頭苦練,免得變成除了貌若天仙便一無是處的花瓶。

蕭湘兒和崔小婉,是真沒辦法跟著,不過許不令答應修個‘寶寶大橋’,蕭湘兒倒也不至於閑著無事可做,回長安後就可以規劃,在歷史上留下專屬於自己的傑作。

崔小婉如今的性子已經不再孤僻,跟著蕭湘兒一起遊戲人間,倒也扛得住年余的寂寞。

要說最苦的,可能是陸紅鸞了,剛剛誕下兒子,便要和夫君分別,住回她呆了十多年的長安城。

身邊沒有許不令的陪伴,陸紅鸞肯定是不舍的。

但這一場仗,不能不打完,陸紅鸞心裏也清楚,此時只期盼著,許不令凱旋時,那一抹明朗的微笑,和那一句柔入心底的‘陸姨’了。

樓船離岸,朝著長安遙遙駛去,逐漸在天邊,變成了一道孤帆。

許不令回過頭來,看向北方的蒼茫大地,壓抑在心裏的百般情緒,在沉默良久後,化為了一句:

“是非成敗,在此一戰!將士們!拔營!”

“虎——”

“虎——”

“虎——”

長劍指北,氣勢如虹。

數千親軍,在許不令縱馬揚鞭後,朝塞外漠北,揚塵而去……

……

北齊和大玥的最後決戰,在建平元年的秋天,正式拉開序幕。

天下間的所有勢力、所有人,都在關注著這場收官之戰。

而無人注意的棋盤之外,一件和天下大局沒有任何關系的小事,也在天地之間悄然進行著。

秋去冬來,剛過十月,第一場大雪,便從天空降下,落在了幽州大地上。

遙遠的東方,天的盡頭,數年不曾有人涉足的海外孤島上,鵝毛大雪掩埋了大地,藍色的海浪沖刷著礁石,天地間只有海浪的聲響,這座懸與海外的荒島,好似置身於世界的邊際。

浪濤洶湧的海面上,一葉孤舟,懸浮於天地之間。

年僅十五六的小姑娘,身上披著蓑衣,手裏持著魚竿,隨波逐流,釣著海面下的魚兒。

兩截鐵槍拼在一起,放在小姑娘的身後,那雙靈氣十足的大眼睛,一直盯著海外,似乎是在思索著海有多寬、天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