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落水 身側水畔“噗通”落水聲
“葉竹?”謝重姒語氣如常,“怎麽才回來?進來吧。”
敲門聲停住,那人徐徐開口:“在下並非葉竹姑姑。”
是個男子音。
乍一聽,謝重姒耳熟。沒想起是誰,但想必打過交道。
她轉著手中刀片思索,外頭人卻以為她沉默,又是道:“聽聞公主美名,艷若桃李,心向往之。”
無端輕浮——
謝重姒想起這位是誰了。
內閣大學士萬守成的小兒子,萬開駿。
萬守成半朝座師,桃李天下,朝野上下名聲頗佳,文人口舌半數掌握在他手中。
這個小兒子,年逾六十才添的,極為嬌肆,有文思,能歌樓尋歡時,添淫詞艷曲。
同時,極為好色,仗著父親威勢,隨心所欲,幹過些不大體面但又適可而止的事情。
他們管這叫風流叫情趣,反正謝重姒是不懂。
畢竟,誰敢夜半三更在她窗下吟詩歌慕,她得讓侍衛把這人扔進岐河清醒清醒。
上一世……她利用過萬開駿。
她放出不得帝寵的消息,讓眾人以為他無權無勢、頹居宮中,再盛裝打扮,獨坐攬月池旁,碰到被她設計來此的萬開駿。
這廝果然色膽包天,想要冒犯,她嫌惡心,棄了本來叫喊兩聲的計劃,幹脆跳入池水裏。
當時想的是,死了也算幹凈利落。
卻被聞訊而來的宣玨救了上來。
宣玨因此震怒,直接遷怒萬家大半勢力。
若說上輩子吧,她羽翼被折,又刻意造勢,的確看上去很好欺負,萬開駿打著“一親芳澤”的齷齪心思,她還能理解。但這一世,她父兄尚在,萬開駿還這麽不長眼,謝重姒就不懂了。
有人從中挑事?
這群紈絝子弟聚集一處,多得是人攛掇。
萬開駿自詡風流佳公子,倒不覺此刻做法有何突兀,他表面文章做足:“在下有一物想贈殿下,殿下若是不反對,便進來了。”
謝重姒對這種毫無分寸、洋洋得意的人最是厭惡,手中刀片轉了轉,目光投到對開窗柩上。
摘星閣的年歲大概和天金闕差不多,窗柩多次翻修,除卻榫卯工藝,還要添加新的鐵釘。
有的鐵釘還未封好,半截尖頭裸露在外,她用刀片翹起,收在手裏。
她用刀片翹起枚彎曲的釘子,收在手裏,又將入封的刀片放回袖裏。
而與此同時,門吱呀一聲,悠悠開了。
*
謝依柔聽完京中姐妹的你一言我一語,頭疼欲裂,低吼了句:“你們吃熊心豹子膽了?宮裏這麽亂來?”
那個柔弱世家小姐道:“反正也查不到咱們頭上,郡主放心好了。就算出問題,也是萬家首當其沖。”
“……”謝依柔心煩氣躁,“說的不是這個!她怎麽我了嗎?有必要這麽惡毒?”
世家小姐驚了:“安榮,不是你說厭惡她嗎?”
謝依柔:“是,我是不怎麽喜歡,因為那些所謂文人的踩高捧低,我沒見她,我就討厭,甚至嘴上也想占個便宜陰陽怪氣幾句。但這不等同於我想害她,更不等同於——”
她一字一句道:“有人拿我當、幌、子。”
再也懶得看這位面色慘白的世家小姐,謝依柔抹了把臉,快速離開。
現在想來,她嘴上說著討厭,也不過是那些無謂虛浮的頭花,但這位堂姐人不賴。
更何況……的確是比她好看。
而另一邊,萬開駿只當謝重姒默認,有些竊喜。
望都文人,喜作詞歌賦,頌美人美景。之前,常入詞賦的是“安榮郡主”,自從幾個月前,有人窺得宮裏頭小殿下真容,改了人吹捧,吹得那叫一個國色天香。
他見過安榮,容貌已屬上乘,不怎麽信艷壓的說法,有些不屑一顧。今日還同幾個朋友聊起,便有人和他說,可來一觀。
萬開駿只當謀個艷福。他自知容貌不差,否則也不會在青樓歌台如魚得水。若能討得這位殿下開心,就是佳話一段,若不能,想必女子名聲,也不會有人想傳出去。
再說,他也沒想幹什麽。
見一面而已。
萬開駿心裏算盤打得噼裏啪啦響,還特意正了衣冠,背脊挺直得走進隔間內,剛要把作為禮物的雙魚環佩送上,就看到靠坐窗邊的少女。
逆著光,榻上那人軟若無骨地靠著,長發如墨,眸也若點漆,臉上沒什麽表情,但也不需要任何表情,自是風情。比他見過的任何所謂絕色花魁,都美艷萬分。
萬開駿幾乎是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頓住腳步。
然後才挑起有些僵硬的嘴唇,力求給謝重姒留個好印象,盡可能平緩地道:“芍藥過妖,芙蕖過清,唯有牡丹真國色——不怪他們這般喻您。這枚玉佩是江南名匠石月打造,本以為能配得上殿下,現在,只求殿下莫嫌棄。”
謝重姒聽慣了奉承的話,乍一聽這般花言巧語,心裏毫無波瀾,但她還是挑起一抹笑,像是被誇得驚喜了般,歪頭道:“不知這位公子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