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醉酒 這輩子第一個親親√

宣家祖籍蘇州, 不算在“揚州楚家”、“蘇州齊家”、“應天江家”、“臨安蒙家”和“漓江秦家”這五大氏族之內,但往前百年,也算當地枝繁葉茂的世家。

到了宣玨父輩一代, 枝葉凋零, 只余宣亭一人,初為蘇州小官,拔擢後補禦史台位,舉家遷至京城。

可宣家這近百年在蘇州的根基尚在,人脈儕朋也仍有交集。

就連宣玨前世南下,像京中世家子弟般置辦產業, 首選也是蘇州。

而宣齊兩家也算世代交好,互為姻親。

宣玨對齊家的家族徽紋很熟悉——是朵綻開的白蓮。

昔年高|祖為帝後, 獎賞功臣, 賜了齊家國號為姓。齊氏族長為表忠心, 取意自高|祖早年拜師學藝的蓮蓬山。蓮蓬山那四面環水,夏日菡萏接天蓮葉,齊家也就改族徽為水紋芙蓉,意初心永存。

宣玨替林夫人把脈時, 她腰間系的家族玉牌,就是齊家的出水芙蓉紋。

如果他猜得不錯,林夫人名齊錦, 是個應“死”的人。

離經叛道嫁於家族反對的夫婿, 在族譜裏“被死”了一道, 齊家對外只說這個女兒病死;上輩子有了身孕回府探親,遭遇劫匪,夫妻二人殞命,戚文瀾剿匪後說過這一茬, 不勝唏噓,宣玨印象很深。

前世之事,不好提及,宣玨也只和謝重姒講明她的身份。

謝重姒皺眉沉吟:“齊家?怎麽瞧出來的。”她順手將塞回荷包,轉了方向,“走,回房說。”

客棧房間是林敏這個冤大頭訂的,不是自己出銀,謝重姒不好舔著臉要兩間房,左右權衡,只得和宣玨擠在一間天字號的上房裏。好在房間寬敞,她看了看,打個地鋪遊刃有余。

宣玨將房門扣上落閂,言簡意賅:“家族令牌。余下最好不要與他們同路,等到蘇州,我安排妥當,我們即刻回望都。”

齊家人多眼多口還雜,齊錦是四房嫡幺女,年紀小輩分大,按著姻親關系排子醜寅卯,宣玨得稱她姑姑。

跟著這麽位嬌滴滴的姑奶奶,怕是到還未到蘇州,就惹人注目。

謝重姒點了點頭,也不多問,只是將荷包滾了個邊,倒出碎銀兩挨個數了數。

然後嘆氣道:“愁人,只有四十兩不到。看來我得訛林敏一筆了。”

宣玨見她在打小算盤,多問了句:“怎麽訛?”

謝重姒想了想:“稱兄道弟大法好。”

宣玨:“……”

他大概能猜到了。

當夜,謝重姒就從林敏敲了一百兩,據說是喝酒喝高了,林敏同他耍拳,連連輸招。

宣玨在一旁卻看得清楚,爾玉這分明是仗著林敏頭暈眼花,出手慢他一步,才贏了整晚。

謝重姒推杯換盞,喝得不多,但為了耍賴,愣是裝醉,最後靠在林敏肩上和他稱兄道弟,順帶將他產畝祖業都套個底朝天。

宣玨實在看不下去,拎著這小醉貓回房。

房門一合,謝重姒自顧自地走到桌前,給自己倒了杯熱茶緩酒。神態清明。

只是喝完後,呆愣地直視前方,見宣玨走了過來,視線隨他而動。

宣玨往右,她跟著向右,往左,她也看向左。

宣玨習以為常。

就算爾玉替他推去聚宴,也難免有應酬要夫妻同赴,總有人敬酒為名,給他難堪。

謝重姒替他擋過幾回,眾人才摸清她態度,試探漸止。

而宣玨也在這幾次擋酒和帶人歸家中,清楚了謝重姒的醉酒狀態。

她醉酒醉得層次分明。

先是沒事人般,神態清明,條理清晰;之後也不說話,只盯著一個目標可勁發呆;再隨意拽過什麽,亂七八糟地吐幾句憋悶很久的話;最後……

宣玨剛把端來的醒酒湯放下,準備去拿個湯勺,聽到提碗聲,回頭再看,謝重姒已是端起喝盡,瓷碗見了底。

然後,她將碗撂下,默不作聲地扯住宣玨的袖角,欲言又止,隔了半晌才憋出一句:“離玉,要不還是換回來吧。我看你也挺難受的。”

說的是男女身份。

臨近蘇州,自然不好這身扮相,宣玨點了點頭:“好。”

謝重姒安心了,繼續道:“那你之後駕馬車,我趕了十天啦。”

宣玨輕笑:“嗯。”

謝重姒擡頭看他:“之後到蘇州,能順利回望都嗎?”

宣玨頷首:“能。”

謝重姒頓了頓,似是思索:“可我還想查查母後遇刺的線索,你先回京吧。我一路留了暗號,師姐應當快到了,能與我會和。”

宣玨沉默著看她,緩緩地道:“我可以幫你。”

謝重姒不解,她道:“可是和你在一起,沒什麽好事啊。”

她本意是說,他倆在一起,過於顯眼,易出差錯,不如單打獨鬥。

可這話本身就帶著歧義責怪。

燭火搖曳,給兩人鍍上紅光。紅色妖冶瀲灩,可喜氣洋洋,也可血光不吉。